夹缝中求生存
*「陇西堂」、「清河堂」,至今客家人仍不忘在屋宅正厅挂上堂号,这一家人更有著特殊的双堂号,显示祖先的入赘身份。*
台湾移民历程中,因语言、省分的隔阂,加上水资源争夺,与清朝以汉制汉的政策,造成闽粤客间紧张关系与对峙不断,当朱一贵、林爽文、戴潮春等几次重大民乱发生,各族群间的关系往往因此一触即发,酿成许多大型械斗。这样的大环境,为康熙以来逐渐屈居下风的客家族群,带来更大的生存压力,除深化了今天人们解读历史的复杂与困难,分类械斗也成为北部客家人「遁入」山区的原因。 黄荣洛在〈客家人的台湾史〉文中写道,雍正年间,客家人张达朝,早已入垦整个台中大平原的西北部,到乾隆五十年左右,张家所筑独雾拣圳的灌溉面积已有三千甲。根据《彰化县志》记载:「彰邑庠分闽、粤二籍,读书各操土音,各有师承。城市乡村,随处皆有家塾……,」黄荣洛认为,客家显然与闽南鼎足而立,其后嘉庆、道光初年还不断有客家人入垦,「至道光六年发生闽、客大械斗之后,入垦者明显减少了。」 根据日人伊能嘉矩的记载,道光六年,就因某一粤客偷了闽人一只猪,闽、客间前嫌旧隙一并爆发,成为一场大械斗的导火线。「闽、粤交界处焚杀不知所止,员林一带粤人不得不避入大埔心庄与关帝庙街防御坚守。以致北及大甲溪北淡水厅下,南迄虎尾溪嘉义县界,亦为之动摇。」 黄荣洛认为,这一场长达十几年的械斗,造成今天客家人往山区迁移。「台北县有一些地方的开发与客家人有关,不过后来因为械斗的关系,而往南迁移到桃园县或新竹县的很多,」《客家人寻根》一书也指出。
事实上,台湾早期械斗并非仅只闽、客之争。《台湾通史》指出,台湾开垦初期,开垦集团或以同旅,或以同乡相援引,如遇争地、争水纠纷,往往酿成集团间的砍杀,演成械斗。而械斗有不同地缘集团之斗,如闽粤之间和漳泉之间的械斗,也有宗姓之斗,甚至有职业团体之间的互斗,形式不一而足,统称为「分类械斗」。清康熙到同治年间,台湾大大小小分类械斗不下百馀次,同是客家族群,也曾为水源大打出手。
客家独唱采茶歌?
过去客观因素造成台湾史的研究过于粗糙,认为泉州人原来在大陆多居港口,因此到台湾也多落脚河口,漳州人多务农,因此迁居台湾内陆平原河谷从事农耕,客家人晚到台湾,因此只能定居浅山地区。这种依台湾开垦后族群分布的现况,加以合理化解释的说法显然过于简略。 今天台湾史的研究日多,拨开云雾,客家族群在台湾开发史的情境令人欷嘘,但“中研院”民族所研究员庄英章也指出,不需为了凸显悲情,特别放大某一阶段的历史,因为不同阶段、情况呈现的历史面貌会有不同。 以客家人向来自我标榜的硬颈、剽悍看来,支持客家争取历史「诠释权」的尹章义,针对客家人是否因为道光年间的械斗就退出西部平原、远走桃竹苗?他提出另一思考点。 他指出,北部平原上的客家人是在乾隆四十八年后陆续离开,这一时段,正是茶叶与樟脑成为台湾产业的出口大宗,「由于樟脑与茶叶的新利源开发,许多客家人迁徙到丘陵浅山地区,这是茶叶产区与客家人分布区约略重叠的历史原因,」尹章义认为,台湾的「采茶歌」也多为客家歌谣,几乎没听过闽南人唱采茶歌的!「许多客家迁离平原,并非他们『打输』闽客,而是被新兴产业吸引离去。」 今天由都会发展的角度往山区看,认为浅山「落后」,因此客家人一定是因为不得已原因迁离西部平原。从早期开发角度来看,却有不同的面貌,由于水源往往不在平地、而在中游,也是早期客家人选择山区的原因。师大地理系教授施添福曾提出客家人「深耕」浅山,因为他们在原乡就拥有开垦梯田的技术,很自然选择山区扎根。虽然由客家人一度开发北部平原的历史看来,此说不够严谨,却有不少客家人接受施添福的说法。
认识台湾 对客家历史的不了解,其实只是过去台湾人对整个台湾史不了解的反应。“中研院”民族所所长徐正光表示,过去台湾史的研究多在「综述」,今天则需要更多地方、区域性的实地采访调查。 近十年来,客家人从「还我母语」运动开始,不断要求「现身」,但现身之后更重要的,对自己文化的认知、与其他文化的交流,「则要依赖更多有关客家的研究,增加对客家族群、与客家和其他族群互动历史的知识,才可能找到客家未来的新途径,」尹章义认为,而这是台湾土地上,不分哪一族群都需要努力的课题。
*在山区丘陵地务农,水源的掌握分外重要。「里社真官」供奉的是客家人特有的水神。*
| 文/张静茹 图/张良纲 |
台湾历史事丛谈:族群文化—客家历史文明台湾史(一)
台湾历史事丛谈:族群文化—客家历史文明台湾史(二)
台湾历史事丛谈:族群文化—客家历史文明台湾史(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