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束学山
再过一个星期,文学巨人巴金就将跨越百岁界河,人活到百岁是一种幸运。但11月17日出版的《瞭望·东方》周刊却向我们呈现出病痛中巴金的真实一面:巴金“向家人、向医生,也向记者多次提出,希望安乐死。”报道说,1994年,91岁的巴金胸椎骨折,他第一次向家人提出安乐死。此后,巴金多次要求“安乐死”。这是一辈子追求自由、对人生充满理想的老人最后的生命要求,也是这位讲真话的老人对生命的最真切、最坦然的体悟。
但我们尊重他的意愿了吗?
也许是基于安乐死的特殊敏感,现在巴金老人静静地躺在上海华东医院的病房里,他不能讲话,也不能写字,与外界的联系基本中断。这种“无感知”的生存状态,对于曾经激情澎湃的文学家而言,那是多么孤寂与痛苦。
我们敬仰巴金,爱戴巴金,他的《家》、《寒夜》是我们认识中国近代史的一面镜子,他的《随想录》、《真话集》为我们开启了一个讲真话的时代。百岁巴金就是中国近现代历史的一个缩影。然而,我们敬仰他,更要尊重他,尊重他的自由,尊重他的权利,尊重他的对自己生命安排的意愿。我们敬仰他,希望他活得更长,但是,这种良好愿望终究是无法实现的,我们不能以自己的意志安排他的生命走向。其实,只要理智一些,我们又有谁能把这种良好愿望无限期地延续呢?为了我们的良好愿望,让这位病魔缠身的老人孤独地承受病痛的煎熬,我们能忍心吗?
也许在有些人眼中,巴金已不是生命垂危的老人,而是一个文化象征,一个历史符号。他在97岁时仍然当选全国作协主席,在99岁时仍然当选全国政协副主席。对于一个长期在病榻中靠药物维持生命的老人而言,他已无法承担这样繁重而光荣的职责了。也许这是一种荣誉,对巴金而言,是当之无愧的,但是,在巴金老人意识都不清醒的状态中,巴金能胜任这样的职责吗?
巴金就是巴金,对于巴金而言,尊重他的意愿,是对他最好的爱戴。
作为一位从青年时代就曾经追求过无政府主义的巴金而言,自由与爱情成为他生命价值的终极信仰,如果生命没有自由,如果生命没有激情,如果生命只能靠药物维系,如果生命只能在家人在社会挽留中度过,甚至成为社会的负担(如医药资源的浪费),那么,巴金能接受吗?
其实,此时的巴金只希望为自己寻找一个宁静的没有外界打扰的家园,一个没有病痛完全属于自己的生命空间。
生命对于任何人都只有一次,唯其只有一次,我们常人才如此真诚地给巴金老人安排生命的时间表,但是,巴金比我们更理智更冷静,他只希望早进天国去会见萧珊。
老人在弥留期间的境界,无异于在生死界上为活着的芸芸众生,竖起一面明镜。这是只有对死亡无畏的人才有的博大而坦然胸襟。
在这里,我们对老人即将步入百岁以深深的祝福,对老人在生死面前从容心态投以无限的崇敬:巴金老人,我们都深深地爱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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