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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刊记者 石 破 发自郑州

　　河南的名牌产品，绝大部分云集在食品工业行业，如“华英”鸭、“大用”鸡、“金苑”面粉、“三全凌”汤圆、“思念”水饺、“莲花”味精、“双汇”火腿肠等等。在这一行，河南不仅名牌产品多，而且产销规模惊人，如华英集团年加工肉鸭2400万只，全球无出其右者；双汇集团年产值、销售双双超百亿元；莲花味精国内市场占有率46%，出口量全国第一。河南还是全国最大的面粉及面制品加工基地，面粉、挂面产量全国第一，方便面食品占全国市场份额1/4，速冻食品更占全国市场份额的6成多。

　　到2001年，河南食品工业总产值已占到全省工业总产值的15％，其工业增加值、销售收入及利税均居全省工业各行业之首。食品工业成为该省工业的第一大产业。

　　目前，河南省提出要把食品工业作为“十五”期间的支柱产业给予重点支持，并规划在5至10年内，把河南建成全国最大的肉制品加工基地、面粉生产基地、方便面生产基地、速冻食品生产基地以及重要的系列调味品生产基地。

　　两大优势：原料和劳动力

　　与浙江的“零资源经济”现象相反，河南的食品工业，几乎都是依靠当地原有资源发展起来的，比如“双汇”及以前红火过的“春都”、“郑荣”等火腿肠生产企业，都是由当地肉联厂转化而来；他们做火腿肠所用的原料，来自于当地农民大量饲养的生猪。

　　豫南的潢川县农民有养鸭传统，当地的华英集团就从英国引进了樱桃谷品种鸭，让农民放养，然后收购、加工，销往世界各地。豫北的淇县农民有养鸡传统，当地的“永达”、“大用”两家公司就建起了种鸡场，年出栏肉鸡高达4000万只。

　　再比如，莲花味精是用全国产量第二的河南玉米提炼的，近年来玉米价格上涨，供不应求，莲花集团发明了从小麦中提炼味精的技术。因为河南的小麦产量全国第一，是充足的原料。

　　河南另一大资源优势，就是它的廉价劳动力。一亿多人民，7000多万劳力，光农村地区的剩余劳动力就有4000万！劳动力的闲置是个巨大的包袱，但在劳动密集型的食品行业，它却变成了优势。在郑州三全公司的巨型车间里，3000多名工人同时包饺子的繁忙、壮观场面，是最能吸引前来参观者目光的景色。

　　“国外的速冻食品企业，不可能雇几万名工人包饺子—这是它学不走的一个优势。台湾的速冻水饺、元宵全都是机器做的，做出来的产品，口感没有我们的好，外形没有我们的光，成本还比我们的高。”三全董事长陈泽民对记者说。在机器文明日益发达的今天，“手工制作”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青睐。“越是出口产品，人家越是要求手工制作。”陈泽民说。

　　原创型发展优势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河南的食品工业产品，很多都由自己首创。比如养鸭在全国农村都很普遍，但无论中国还是全世界，真正将其进行大规模产业化市场运作的，豫南的华英集团是第一家。又比如中国第一根火腿肠诞生在洛阳春都集团，而现在全国的肉制品有1/3都做成了火腿肠；而在三全的陈泽民研制出第一粒速冻汤圆之前，中国内地不仅没有速冻汤圆，甚至连“速冻食品”的概念都没有。

　　在河南业界采访时，记者曾问及：“为什么河南的小麦转化产品这么多，且规模、品牌也都达到了全国第一，但却没有一家生产糕点的大型企业？”得到的回答是：“因为南方有实力的糕点大厂太多了！不像火腿肠、速冻汤圆等是河南企业首创，有先入为主的优势。”

　　当然，并非所有的河南食品企业都囿于“本地原料”的限制。1988年，当陈泽民在郑州的小作坊里开始生产速冻汤圆时，所需原料都要从江浙一带引进，因为做汤圆要用糯米，但河南不产糯米。后来，当生产速冻汤圆的企业越来越多时，为了在竞争中拼质量，陈泽民还从泰国进口原料。

　　而且，在当时的河南，汤圆跟月饼一样，老百姓一年只吃一次。陈泽民的“三全凌”汤圆不但从外地引进原料，还改变了河南人的饮食习惯，使“汤圆”这个节日食品变成了日常食品。“目前全国已经有2000多家速冻食品企业，河南省是当之无愧的速冻食品发源地及生产基地。它把中国的传统食品产业化、工业化、标准化、国际化了。”陈泽民跟记者说。

　　在味精、面粉、火腿肠、冷鲜肉、速冻食品等行业，河南企业因处于领跑地位，市场非常广阔，纵横驰骋而无生存之虞。金苑面粉厂是亚洲最大的面粉厂，每天消化2200吨小麦。金苑厂办的杨清华认为，在国内面粉行业，金苑跟其他大厂间不存在竞争，他们共同挤压的是小厂的生存空间。

　　河南的强省之路

　　在外省人眼里，河南这个地方是跟贫穷、落后联系在一起的。实际上，河南省的经济总量已连续6年位居全国第5及中西部地区之首了。当然，论起人均GDP，河南还很落后，在全国只排到第18名。

　　从这一点看，河南的省情就像是中国的国情：它有亿万人民，是全国人口第一大省，也是农业第一大省。7000多万勤劳的河南农民，以只占全国1．74％的土地，每年生产出4000万吨粮食，是全国产粮第一大省，也是全国重要的畜牧业基地。

　　目前，河南省要实现“经济强省”的梦想，就不能不正视自己“农业大省”和“人口大省”的现实处境，这既是河南经济起飞的限制，也是它的发展前提和条件。食品工业的兴起，不但大幅提升了河南的工业化水平，而且对河南如何从“农业大省”向“农业强省”转变这个问题，也提供了明确有力的答案。

　　为什么河南既是农业大省而又经济落后？根本原因有两点：一是人多地少，二是受制于“传统农业”的格局，产业链拉不长。而要使“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变，就必须与现代食品工业对接。

　　河南社科院研究员李铜山认为：“把农业与食品工业割裂开来，已经是一种过时的看法了。‘现代农业’应该包括农产品的生产、加工、储藏、运输和销售等全部内容。”与此同时，食品工业也面临着从“传统”向“现代”转变的格局，其中一条就是要特别重视原料业。“以前的食品加工厂，你给我送来什么原料，我加工就是了。现代食品企业却要参与到原料的生产过程中。因为没有优质的原料，不可能生产出优质的产品。”河南省食品工业办公室副主任吴祖兴说。

　　谈起这一点，三全董事长陈泽民感慨万千：“发展食品工业太符合我国的国情了！就拿速冻食品来说，所用的肉、蛋、面粉、蔬菜等原料都是从农民那里来的。而且，这些农民不再是简单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而是根据企业的需求，市场需要什么就种什么。可以说，食品企业发展越大，受益的农民就越多。” 他举例说：“农民以前种传统的玉米，每亩地每季只能挣200元，后来根据我们的要求，改种美国甜玉米，一亩地至少赚1000元。”

　　“现在河南很多食品企业的老总，都开始建专业基地，把自己的生产链向原料方面延伸了。”吴祖兴说。

　　河南的另一大包袱是“人口大省”，且农村人口将近80%。要彻底解决“三农”问题，就要把多余的劳动力从农田里拉出来，而发展现代食品工业，恰恰为解决这个问题提供了广阔的出路。因为，河南的食品工业基本上是规模化生产和劳动密集型行业，此外，它还带动了众多相关行业的发展，能安排数以千万计的劳动力。

　　有报道说，豫南的华英集团发展10多年来，已先后带动了周边近3万农户、10余万人通过养鸭脱贫致富。而双汇集团每年用于生鲜肉及肉制品加工的原料要消耗掉2000万头生猪，相当于带动了百万农户养猪，间接为100多万农民提供了就业。

　　陈泽民则跟记者算了一笔账：“像‘三全’和‘思念’这样的大型企业，员工都有两万多人，此外还有跟我配套的上下游农户和企业：搞种植、搞养殖的、搞粗加工的、搞运输的、搞包装的、搞销售的，算下来一共有30多万人！”

　　一个小小的汤圆，解决了30多万人的就业。无怪乎河南省省委书记李克强到三全公司视察时，对陈泽民说：“不要说你每年给国家缴几千万的税了，光你安排这么多人就业，就够了不起的了！”

　　改革开放以来，河南省会郑州曾先后将自己定位于“轻纺城”、“商贸城”等。结果国有棉纺厂的企业管理竞争力落后，劳动效率低，产品和服务质量差，全市轻纺企业整体亏损；“商贸城”建设也因为缺乏支柱产业的支撑后劲不足，很难形成一个购买力较强的消费群体，而且机构重复，经营模式老化，最终半途而废。

　　与此同时，“三全”、“思念”等速冻食品企业却在政府没有列入计划，没有投入一分钱的情况下，完全靠自己发展起来。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带起了一个巨大的新兴产业。

　　从陈泽民的三全凌汤圆开始，全国速冻食品行业每年以20%的速度增长，而郑州的“三全”、“思念”两家企业产销量就占了全国市场的1/4，陈泽民说：“日本的速冻食品有3000多种，中国才300多种，刚刚起步，潜力还非常大呢！”

　　目前，郑州已经形成完善的食品工业产业链条：全国最大的生产面粉、挂面、方便面设备的企业—东方集团在这里;全国最大的面粉厂—“金苑”、“海嘉”等也在这里；“天方”、“白象”、“科迪”等众多方便面生产企业在这里，产量占全省70%的“三全”、“思念”、“笑脸”、“胖哥”、“云鹤”等速冻食品企业更是云集在这里。2002年，郑州市食品工业产值超过150亿元，已成为郑州市三大支柱产业之首。

　　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我认为，政府对食品工业的发展，还应该多给一些优惠政策。”省政府食品办公室副主任吴祖兴对记者说。“食品工业是涉农工业，既关系到工业的发展，又关系到‘三农’问题的解决，但它又是一个利润很薄的行业，需要政府从税收等方面给予更优惠的扶持。”

　　据记者所知，目前河南省并未在税收方面对食品工业企业给予特别优惠。省里的资金扶持主要是两项：每年四五千万元的“农业产业结构调整资金”和每年七八千万元的“工业结构调整资金”。对于河南近2000家规模以上食品工业企业来说，这些钱无疑是杯水车薪。

　　“政府的资金扶持，以前是像撒胡椒面一样，见者有份，现在改为重点扶持龙头企业，比如莲花集团、天冠集团、双汇集团等，因为一两个龙头企业，就能带动起整个行业的发展。”吴祖兴说。

　　“我们觉得，政府确实在为企业服务。”陈泽民诚恳地告诉记者：“比如郑州铁路局没那么多保温车，我们一天上千吨的产品运不出去，郑州市的市长把铁路局长都请到我们这里，开会协调，帮我们解决运输问题。”

　　2003年10月，因为农业受灾等原因，小麦价格一路上扬，而且有价无货。全国最大的面粉生产企业——郑州金苑面粉厂有两个车间被迫停产，其余两个车间也只能断断续续地生产。紧要关头，河南省常务副省长王明义亲自批示，由中储粮郑州分公司等单位为金苑公司调拨了2.3万吨小麦，保证企业生产正常进行。

　　对于河南省食品工业的发展前景，河南省副省长张以祥表示非常乐观，他说：“发达国家居民消费工业食品一般都在80％以上，而我国工业食品仅占食品消费量的20％，这客观上给作为全国农畜产品大省的河南的食品工业发展提供了巨大的市场空间。我们要用5到10年的时间，把食品工业培育为优势更加明显的河南省支柱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