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简陋的寝室■老师在给孩子们上课■王家玉和他收养的孤残儿童在一起

　　扶困助残爱心之举面临窘境

　　田瑞江 夏金耀

　　王家玉是安徽颍上县的一个农民，苦学木工技艺开办了一家家具厂，几年间成了远近闻名的百万富翁。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收养了一个孤儿，此后便一发不可收，10年间竟收养了199个孤残儿童，他也因此由一名腰缠万贯的富翁变成了身负22万元巨额债务的“负翁”。但他仍没有停止帮助这些孤残儿童的脚步。

　　■拉扯五个病残女儿自己又不幸致残苦学木工技艺收入增加生活有起色

　　1940年，王家玉出生在安徽颍上县三十铺镇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年少的王家玉非常好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然而，家庭的贫困最终让他没读完小学就辍学务农了。

　　王家玉20岁那年，正值壮年的父亲却一病不起，不久丢下他和母亲撒手人寰。因为家里穷，直到30岁，王家玉才和邻村一个姑娘结婚。他以为幸福的日子终于来了，却没想到，妻子在第一次怀孕时患上了癫痫病，生下一个痴呆女儿。那以后，妻子的癫痫病在妊娠期间时常发作，并为他再生下四个或轻度弱智，或患癫痫病的病残女儿。看着一群傻乎乎的女儿，王家玉欲哭无泪。

　　1980年，为了让全家人吃饱穿暖，王家玉只身来到江西一家工厂做工。在一次扛木料时，40岁的他因力不从心而不慎跌倒，腰骨当场被摔断，最后落下了下肢不便的后遗症。

　　为了养育五个病残女儿，王家玉苦学木工技艺，不久就掌握了一套过硬的木工技术。有了技术，王家玉的收入增加了，一家人的生活也慢慢有了起色。王家玉心想，光有技术难赚大钱，还得有头脑。

　　■抓住商机成为百万富翁厂子里雇用的全是残疾人

　　机会终于来了，那是1988年的春天，王家玉看到市场上的竹木家具非常走俏，于是，王家玉自己买来原材料，让家人帮忙，马不停蹄地加工生产了50多件竹木家具拿到市场上卖。王家玉的家具做工精细很受欢迎，50多件竹木家具被一抢而空，他们一共赚了2000多元，一家子开心得像过年一样。

　　1989年后，王家玉甩开膀子大干起来，他生产加工的竹木家具年年赢利，到了1993年，他已经有了2万多元的存款，并一举从特困户成为远近闻名的万元户。

　　这时，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劝王家玉，把钱拿出来投资，让钱“生”钱。王家玉听取了朋友们的意见，并于1993年投资兴建了自己的家具厂，自任厂长。有了自己的企业，王家玉更忙了，每天都泡在厂子里琢磨家具的样式、质地，一心要把企业做强、做大。

　　王家玉家里有病残儿女，对病残人的艰难有着深刻的体会，所以在他开的家具厂里，他请的工人都是清一色的残疾人。虽然他们身体有残疾，但是工作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卖力。

　　王家玉的家具厂生产出来的家具样式新颖，受到远近乡邻的欢迎。在经营状况良好时，他的厂子里有30余名工人，每年利润近10万元。到了1996年，王家玉的个人资产已经达到20多万元。

　　随着我国农村殡葬改革的推进，骨灰盒市场前景看好。王家玉敏锐地捕捉到这是一个绝好的商机。1997年初，在有关部门的批准下，王家玉在原家具厂基础上成立了一家工艺品厂，专门生产骨灰盒，仅1997年和1998年两年，工艺品厂的总产值就高达近200万元，纯利润约60万元。

　　富裕后的王家玉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五个女儿，由于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生意上，没能照顾好女儿，这让他心里非常内疚。每次遇到那些和女儿同样孤残的儿童，他心里总是酸酸的，很想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偶然机会开始收养孤残儿童从此一发不可收创办收养院

　　因为家里是一个病残之家，王家玉在叹息命运的不公时，开始了对生活的思考和感恩，这也促使他开始收养孤儿。在王家玉看来，多收养一个孩子，不过是添一双碗筷的事。

　　1994年初春的一天，春寒料峭，王家玉到颍上县城办事。在街头，王家玉看到一个约五六岁大的瘦弱男孩，男孩子上身仅裹了一件衬衣，头发满是泥土、乱草，正拿着豁边的碗沿街乞食，王家玉善良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走上前去问道：“家里有没有人？有没有饭吃？”小男孩明显是饿极了，一把抓过烧饼就往嘴里塞，好半天才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没有。”“那你跟我回家吧，我会让你有饭吃。”

　　王家玉把孩子带回家，给孩子洗了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时，他才从孩子口中得知，小孩叫潘典龙，颍上县颍河乡潘营子村人，当时才6岁，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流落街头已经半年多了。

　　王家玉告诉小孩子说，以后这个家就是你的家，小孩抱着王家玉就哭了，让他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流泪。孩子其实非常聪明可爱，在王家玉累了的时候，会给他捶背，为他减轻疲劳。这些让王家玉心里非常宽慰。这是王家玉第一次收养孤儿。

　　后来，王家玉又从街上领回来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王家玉回家对妻子说，看着小孩实在可怜，不忍心让孩子再重回街头。妻子默默地答应了。

　　王家玉认为，收养一个孤儿也是收养，收养几个孤儿同样是收养，而他自己又有能力让他们过上温饱的日子。正是这个简单的动机，让王家玉在收养孤残儿童的爱心路上一发不可收。到了1998年底，王家玉已经从街头领回了39名孤残儿童。

　　收养的孩子越来越多，王家玉已经无法依靠个人力量来照顾他们。1998年，王家玉决定创办一个孤残儿童收养院，即“儿童村”，聘请专职的“保姆”来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

　　说干就干，王家玉改造了家具厂的部分闲置房屋，又设法征用了7亩土地，新盖了10余间砖瓦房，“儿童村”初具雏形了。这样，孩子们有了一个稳定的家。看到孩子们有一个固定的生活环境，王家玉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自己创办简陋特殊教育学校聘请9名教师四个年级开课

　　这时，不少好心人主动把流落街头的残疾、智障儿童送到了儿童村。到了2000年，儿童村已经收养了63名孤残儿。

　　这时，一个严峻的现实摆在了王家玉面前，早年收养的一些孩子已经到了上学年龄，而拥有150多万人口的颍上县，却没有一所专门接收盲、聋哑、智障儿童的特殊教育学校，他收养的孩子怎么上学？

　　“这些孩子已经够可怜的，别人的孩子都能上学，我收养的孩子不能没有学上。”王家玉急了。无奈之下，王家玉决定自己办一所学校，让这些孩子读书。

　　于是，王家玉四处聘请教师，三十铺中学的退休老校长孙学顺首先被王家玉的爱心深深打动。老校长放弃私立学校优厚的聘请待遇，主动来到儿童村，全力帮助王家玉开办学校。随后，他们以300元的月薪聘请到了几名退休教师，在收养院几间房子里用砖块、木板搭了低矮的课桌椅。从此，儿童村里一个没有名字的特殊学校诞生了。

　　老师们来了，然后根据具体的情况开班了。当那些孩子们拿到崭新的课本和笔后，都激动得哭了。王家玉先后聘请了9名教师，并模拟正规小学相继开设了四个年级的课。

　　每天晚上11点，当孩子们熟睡后，王家玉还要到寝室去巡视一遍，像慈父一样为他们掖好被子，摆正枕头。“一天见不到孩子们，心里就发慌，就忐忑不安。”王家玉说。

　　为了让孩子们安心学习，王家玉还经常把他们的残疾父母接来同住。家住颍河乡的马绍龙现年15岁，母亲早逝，父亲全身瘫痪且不能说话。进入儿童村后，他因牵挂着父亲而时常闷闷不乐。王家玉了解情况后，立即就把瘫痪在床的马父接到了儿童村居住。

　　为了给孩子们办户口、办学籍、采办学习用品，王家玉常常拖着不便的双腿徒步进镇、上县。他丢下了自家的一切，甚至连身患重病的妻子也难以顾及。自己的五个女儿陆续长大成人，唯一未嫁的小女儿也有20多岁，王家玉让她们在儿童村里帮忙，和他聘请的其他9名杂工一起，为孩子们洗衣、做饭、洗澡、护理。

　　王家玉为孤残儿童创办学校的消息不胫而走，从2000年开始，一些困难家庭甚至一些狠心的父母便偷偷把残疾、智障儿童送到儿童村来。最近三年是儿童村人数增长最快的三年，2001年，儿童村人数达到100人，2002年则增至154人，目前则高达199人。

　　■为办学校耽误生意产品滞销花光积蓄后只能靠借贷维持

　　王家玉这个“家长”太难当了。他一边要关心孩子们的成长，同时还得经营他的家具厂。时间上若有冲突，他会把孩子们的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这样，他的生意也被耽搁了。

　　为了聘教师、办学校，王家玉四处奔波、到处求找。因为开出的工资低，很多老师都不愿意到学校任教，王家玉只得用真诚去打动。因而，他连自己的厂子都无暇过问，曾红火一时的工艺品厂，形势越来越严峻，产品出现滞销和积压。

　　“是我耽误了企业的发展壮大。但为了让孩子们有学上，厂子垮了，个人的财路也断了，我不遗憾。”王家玉对此很平和，“每一位孤残儿都是一个小生命，当年既然收养了他们，就有责任还他们一个尽可能健全的人生，包括学龄儿童的上学。”

　　199个孤残儿童，每月至少需要2吨面粉、1吨大米，为了照顾孩子们学习、生活，王家玉共聘请了18位教师和护理工，再加上孩子们最基本的生活用具、学习用品，王家玉平均每月至少要拿出1万元，一年就是12万元。事实上，王家玉每年为孤残儿童的支出远不止这些，因为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何况他收养的这些年幼的残疾体弱的孩子。

　　由于近年来一心扑在抚育孤残儿童身上，没有时间搞经营、管理，王家玉的工艺品厂目前已濒临绝境。早在去年，王家玉就为100多个孤残儿童花光了自家的所有积蓄。而为了让孩子们能吃饱穿暖，从2003年7月过后，王家玉就不得不通过借贷来维持孩子们的基本生活。

　　■省地两级关心提供不少帮助没有收入来源爱心能走多远

　　2003年9月，一场洪灾，把儿童村的生活用具、学习用品洗劫一空，王家玉站在暴雨倾盆的儿童村里欲哭无泪。洪水过后，孩子们更加无助，王家玉拿不出钱来修缮学校，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无奈之下，儿童村以199名孤残儿童的名义，给安徽省民政厅厅长李宏塔写了一封求助信：

　　“我们是失去父母和被家庭抛弃（的）无依无靠的孤残儿童，就在幼小的生命行将结束之际，王家玉爷爷伸出了援助之手，义无反顾地收养了我们。（他）仅靠销售一点工艺品（骨灰盒）的收入，来养活我们199位小兄弟、小姐妹……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他）又创办了孤残聋盲学校，使我们有了读书受教育的机会……可是，由于（儿童村）孤残儿童逐渐增加，给（王家玉）带来了极大的经济压力，加之我县（2003年下半年）连降大暴雨……我们的宿舍、生活用具、学习用品全部付诸东流……”

　　李宏塔接到求助信后，立即指示颍上县民政局尽快拿出救助方案。但受全县洪涝灾害的影响，民政部门财力紧张，儿童村不可能从根本上得到支持和帮助。

　　多年来，县委、县政府，尤其是县民政局知道王家玉收养孤残儿童的事情后，已经给了他很大的关心和帮助，也解决了很多实际困难。这让王家玉感到欣慰，然而儿童村现在面临的困境，却一直困扰着他。

　　无路可走的王家玉，只好想办法借贷来支撑孩子们的生活，至今已经借了17.8万元，加上利息，已经超过22万元。虽然王家玉由一个腰缠万贯的富翁变成了身负22万元巨额债务的“落魄农民”，但他并没有停止帮助这些孤残儿童的脚步。

　　然而，王家玉的处境越来越艰难，聘请的18位教师和护理工，已经半年没领到一分钱工资了，如果他再不发工资，教师和护理工就不干了，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孤儿谁来照料？如果债主们起诉王家玉，法院封存了儿童村房产，孩子们何以栖息？如果王家玉再没有新的收入来源，他的爱心还能支撑多久？这不得不让人担忧和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