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华

　　正在美国总统布什为“兵役门”焦头烂额的同时，大洋彼岸的日本首相小泉也遭遇了一场诚信危机。

　　最近在东京的一个饭局上，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说道：“和是否取得学位相比，学习外国各种文化才是最重要的”。“伦敦大学留学”归来的小泉首相何出此言？因为近来的日本政坛，围绕着包括他在内的政要学历问题，爆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政治新星最先陨落

　　今年1月，日本执政的自民党甩出消息：民主党去年新当选众议员古贺润一郎有伪造学历嫌疑。原来，古贺一直声称自己毕业于美国加州培波戴恩大学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并在受到质疑时自称在1982年就已委托律师取得毕业证书。但经过媒体查证，加州培波戴恩大学仅仅是在1978到1982年间建立过古贺的学籍，但古贺并没有取得学位，也没有正式毕业。UCLA甚至连古贺的学籍都不承认。

　　无奈之下，古贺只得亲自赴美“确认”自己的学历。日本各大媒体也去凑热闹，进行全程跟踪报道。结果培波戴恩大学明确告知古贺，由于其学分没有修满，不能被承认毕业。而UCLA不仅翻遍了正规注册的学生名册，连对外公开授课的公共课程名册也查了个底儿朝天，依旧未能找到古贺的名字。

　　于是乎，古贺不得不两手空空回到国内。此后事态的发展则是一幕标准活剧——去年的竞选英雄成为给民主党抹黑的累赘，古贺的支持率一落千丈，并被开除出党。其原本内容琳琅满目的个人网站，也仅剩下一个临时页面，上写“正待更新，请您等待”、“感谢您的支持”等字样。虽然古贺还没有辞去议员职务并声称要“重新开始”，不过他的政坛前途基本上是就此打住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45岁的古贺润一郎，就是在去年的众议院选举中战胜了时任自民党副总裁山崎拓而当选议员的那个。山崎拓的落选使自民党当时刚刚布局2个月的权力架构受到了相当的打击。虽然山崎的落选更多是由于自身的性丑闻，但自民党无疑对古贺其人也是耿耿于怀的。何况古贺在加入民主党之前曾是自民党议员，自民党自然清楚他的“老底”。可以说，自民党揪出他的学历问题，绝不是纯粹出于弘扬正义之类的原因，而是有着深厚的政治斗争背景。而历史告诉我们，政治斗争，往往不会只给一方造成损伤。

　　这场学历风波很快牵扯到了自民党自己身上，其当事人在党内的地位，要比民主党内的古贺重要得多。

　　两党互咬 媒体亢奋

　　2月2日某日本杂志捅出，自民党干事长安倍晋三的“南加利福尼亚大学留学”经历有诈。在去年的安倍晋三个人主页上，分明写着“1977年成蹊大学法学系毕业，其后南加利福尼亚大学政治学系留学2年”。但在学历问题浮出水面后，这一内容却被改为“1977年成蹊大学法学系毕业，南加利福尼亚大学政治学系留学”。

　　殊不知，安倍本人是自民党追究古贺学历问题特别小组的领导，并一度力促古贺辞职。更重要的是，安倍身为政坛名门之后、自民党历史上第三年轻的干事长，被视为小泉顺理成章的接班人，去年底甚至有著名杂志为其做了“安倍晋三总理待望论”的特辑。此时闹出假学历丑闻，对其声誉相当不利。

　　随后，民主党党首菅直人宣布，民主党将着力调查此事。顺带一提，58岁的菅直人正值日本从政的黄金年龄，而民主党作为最大反对党势头正劲。菅直人四五年内的政治目标，自然是执政党地位甚至首相宝座。如若安倍晋三当真接任小泉之后的自民党总裁，他无疑将成为菅直人未来最大的政敌。可见，菅直人如此热衷于“追讨”安倍的历史问题，实在是为了日后竞争埋下伏笔。此外，安倍的支持者中女性占有很大的比例，而女性选民又往往对诚信因素比较敏感。让安倍在诚信问题上丢分，有着绯闻“前科”的菅直人想必深感快慰。

　　经调查，安倍晋三确在1977年大学毕业后到美国留过学，但他第一年只是在当地语言学校学习英语。1978年他虽然进了南加利福尼亚大学成为正式学生，但只是修习学分而已，且不到一年便匆匆回国。为平息此事，安倍晋三的事务所最终发表了一份声明，用“履修”这个概念含混的日文词来形容安倍在美国的学习。民主党方面可能是鉴于基本目的已经达成，而对方势力又毕竟强大，也就不再兴风作浪。

　　风波尚未结束。2月9日，几家日本报刊又报道说，首相小泉的所谓“留学”也有问题。小泉自称在伦敦大学留学，后因父亲去世回国继承父亲的政治事业，这是全日本众所周知的。小泉自己也在不同场合提起在英国两年寒窗的经历。然而日本《邮报周刊》记者在伦敦大学调查发现，小泉仅仅在1968年9月到1969年6月的1个学年中，以非全日制身份在这里上过一年学。和全日制学生每周35学时的课业相比，小泉每周只需上15个学时，当然也就没有任何学位。而小泉在英国的留学经历，恰恰是当初被其竞选班子作为闪光点频繁宣传的素材。最终，小泉被迫做出本文篇首的解释，勉强做一个交代。

　　自从日本政坛掀起学历风波后，不仅当事人焦头烂额，尚未波及的其他政客也都暗自心悸：以往印在自己竞选海报上闪闪发亮的名校招牌，转眼却成了能毁掉自己前途的祸水。据一位自民党议员秘书描述：“什么样的消息都有，执政党这边也有战战兢兢的人。不过留学学历不详的还是以民主党为多，所以今后还是我们一方主动一些。”而民主党这边还真有人偷偷回到曾经呆过的美国大学，确认自己是否毕业。“此人留学有假”、“此人伪造证书”之类的消息在日本朝野风传，一时人人自危。某议员甚至表示，随着两党在学历问题上的对峙日益激烈，“有必要扩大调查竞争对手的暧昧经历”。

　　“假海归”渊源探溯

　　一次学历风波能让如此多的人“中箭”，其背后有着复杂的原因。首先，日本社会对高学历的盲目崇拜和迫切的崇洋心理，造成了政客对于留学镀金的追求。

　　日本社会对高学历的崇拜很明显。早先女性相亲时要求的“三高”（高学历、高收入、高个子）就是一例。作为聚光灯下生活的政治人物，自然更重视学校与学历，以此让自己显得无可挑剔。此外，日本社会历来存在很深的崇洋心理。近代以前，这种崇拜的对象是中国；进入近代之后，则是对西方的。尤其二战以后，对美英的崇拜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不仅在政坛，其它行业中留过洋的人也仿佛比别人高出几头。

　　绝大部分的普通日本国民其实是一个相对封闭而内向的群体。他们对美英社会的了解不多，因此不会注意到“留学”与“游学”、“全日”与“旁听”，是否拿到学位的区别；而近乎盲目的崇洋心理又使他们对美英名校外衣下的政治家容易产生先入为主的信任感。因此，留学镀金，哪怕只是旁听的经历，对于有从政意愿，或想在其它方面“出人头地”的日本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小泉在伦敦时给同学的信中就说到，要通过留学成为“百里挑一”的人。

　　另一方面，部分日本留学生自身也存在一些问题。出国学习本是好事，但必须端正留学的动机。古贺润一郎出国的初衷是为了当一名网球运动员，主要精力都花在了网球上。而小泉和安倍等人的父亲都是政治家，他们当时把孩子送出国外，更多的意图还是镀金。实事求是地说，在西方学习社会科学的日本留学生，尤其那些为了“镀金”而不是“学问”而留学的学生，在学校得过且过的大有人在。而他们所在的学校往往又是学业负担较重的名校，日本人学习英语又相对吃力，因此拿不到学位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拿不到学位却要这份经历，就只能在简历上做手脚了。

　　直到现在，也有不少日本学生这样蹉跎着留学时光。在中国大学里留学的日本学生，有些也只选修几门感兴趣的课旁听，并不参加考试，最后拿一张进修证书走人。他们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了解社会”上，而这种“了解”基本上就是旅行和娱乐。日本的记者和外交官对世界的了解有时全面有余而深入不足，与这种大学时代的经历不无关系。

　　总之，日本政坛的学历“打假”打到首相身上，真是有点哭笑不得。这一连串的丑闻让人不禁对当事者，甚至对整个日本政坛的诚信程度产生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