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报记者赴湖北 5·27大龙潭水电站围堰垮塌事故现场调查采访
曹文雨
5月27日下午 5时 49分许,位于鄂西恩施市城郊的湖北清江大龙潭水电站上游围堰突然垮塌,当时正在电站施工的 4名民工和位于下游对岸,一辆接送旺旺幼儿园孩子的面包车被突然袭来的洪峰冲走,车上有 12名幼童 (年龄最大的 6岁,最小的仅 1岁半 )、 1名教师和 1名驾驶员。
事故发生后,恩施州及恩施市公安、武警等相关部门迅速赶往事发现场,组织打捞及安抚幼儿的家长。截至记者发稿,共找到 11具遇难者遗体,还有 7名儿童下落不明。目前,恩施自治州组织了九千多名军警组成搜救队进行拉网式搜救,搜救工作仍在昼夜不停地紧张进行。
亲人已去悲情无托
清江水已没有了几天前的肆虐。烈日照耀下的恩施市舞阳办事处枫香坪村,沉浸在巨大的伤痛之中。 12条鲜活的小生命,瞬间被江水吞噬。惨剧带来的伤痛曾经让这个土家族聚居的村子几乎陷于瘫痪。
记者穿行在枫香坪村的田间小路上,虽然是雨霁初晴,正是农忙的时节,但田里没有村民忙碌的身影。惨剧过去将近一星期了,仍有未放弃希望的村民,在洪水尚未退尽的江边努力地搜寻着,希望能找到或是等回自己的亲人。眼泪哭干了,嗓子喊哑了,只有浑浊的江水伴着他们的声声叹息远去;也有村民赶到出事的家庭,希望能给失去儿女的父母带来些许安慰,但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多余,惟有泪,也只有无尽的泪在诉说着无尽的伤痛!
黎启,一个年仅 5岁的活泼小男孩,父母双双打工去了厦门,他是奶奶从一岁开始带大的。以前每天放学,都是奶奶到江边的公路上接他。但 5月 27日下午,黎启的奶奶没接到孙子,接到的却是黎启被洪水吞噬的噩耗。讲起自己的小孙子, 53岁的黄亚菊不停地抹眼泪。毕竟,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无论从哪里说,这份情或许只有她和小黎启最懂。
今年 1岁零 10个月的舒文天是这次灾难中的幸运儿。就在他的母亲将他从车上抱下来,还未走到离江边公路约 20米的家门口时,幼儿园的交通车就被汹涌而至的洪水卷走了,舒文天的母亲连喊“救命”,但无情的洪水瞬间就带走了那群可爱的幼小生命……
面对记者,秦涛的父亲说不出一句话来,无声的眼泪从这位 38岁的汉子脸上滚落。秦涛的其他亲属告诉记者,希望有关部门能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找到失踪孩子的下落,同时也希望对事故的原因做出合理的答复,其他别无所求。
……
亲人已去矣,悲情何所寄?或许,时间是疗伤的最好良药,但任凭时间飞逝,又怎能疗好作为人父人母失去心头肉的痛呢?而更让人心痛的是,这原本是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悲剧,为什么最终还是发生了?
孩子走时就像睡着
距离枫香坪村大约两公里的旺旺幼儿园,三层楼的教学楼迎面墙上写着:“一代栋梁沐朝晖,满园桃李领春色”。
5月 28日幼儿园开始放假。空荡荡的院落里只有几名民工在干活。幼儿园小班 17岁的音乐舞蹈老师覃慧,从事故发生后一直没有离开幼儿园。她所带的 40个小朋友中,这次遇难的就有 4个,他们分别是两岁半的小女孩黎红杨,三岁的男孩何兴宇和两岁半的小男孩姚正鑫、两岁半的小男孩邓世元。
覃慧清楚地记得, 5月 27日下午 5点多钟,这 4个遇难孩子和其他班的 8个小朋友坐着校车走了,“ 6点多的时候我们接到电话———孩子出事了 !”
29日那天黎红杨被打捞上来,是覃慧去打捞现场认的。“她就躺在河岸上,只是皮肤有点发白,跟活着时一样,还穿着粉红色的内衣,白色的小毛衣,外面还罩着那件绿色的绒衣,但她的裤子已经没了,那天午睡后我给她穿上的白色小皮鞋,白色的小袜子都被水冲走了。”
“我不太敢看她的脸,可她露出的手臂上有一小块乌青,她疼不疼啊,一定是撞到车门上时碰伤的。到底还是忍不住看她———脸上的表情跟睡着时一样,很安静,就像在床上睡觉的样子。”
覃慧埋下头悄悄哭起来,无声的,她在尽量压抑自己。
幼儿园欢笑声消失
遇难司机就是旺旺幼儿园园长肖玉梅的丈夫。 5月 31日早上 6点他的遗体在距离出事地点三公里的地方被找到,肖玉梅当日返回老家杨坪乡去安葬丈夫了。
旺旺幼儿园是肖玉梅租用恩施舞阳办事处农机站的房子、自筹资金办的一家民办幼儿园,每年租金 2000元。出事以后,农机站正在将幼儿园建筑周围的安全隐患进行清除,将房后的淤泥清除,填埋池塘,加高院墙。
幼儿园小班两岁半的杨志鹏就住在幼儿园隔壁,幼儿园放假后,因为附近没有适合儿童玩耍的游乐场,他每天都在妈妈带领下到这里玩耍,据他母亲段郭云讲,旺旺幼儿园是周围这一带教学质量和管理最好的幼儿园,收取的孩子大多是周围村子里土家族、苗族的孩子。幼儿园原本有 147个孩子,因为 12个孩子遇难,现在剩下的这 135个孩子有不少家长已经不愿让孩子再来入托。
痛失丈夫的肖玉梅,还要面对痛失孩子的责任,她的旺旺幼儿园还办得下去吗?
恩施女痛失亲生父
5月 31日凌晨 2: 55,在引水洞中失踪的民工彭廷海遗体终于找到,他是 4个遇难民工中惟一的一个恩施人。 29日早晨从武汉赶回家的华中农业大学学生彭廷海的大女儿彭红梅抽泣着央求记者,“你跟他们说说,让我上工地去找他!”
28日上午 7点,她接到舅舅电话:“你爸爸在工地上出了事,住在医院,你快些回来。”彭红梅心里一格登,得知父亲的病情“很严重”时,她立即找到同在一校读书的弟弟———食品科技系一年级学生彭红军。
姐弟俩好不容易订到当日下午 3点的车票,整整颠簸了 16个小时,直至 29日早晨 7点 30分才到家。赶到家后,彭红梅看到家里围了许多亲戚,问“我爸爸在哪里,快带我去!”没想到亲人们回了一句,“还在水里!”当时,彭红梅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弟弟彭红军哭喊着要上工地,被亲友们拦住了。
“父亲为了供我们读书,长年在外打工不回家。”彭红梅告诉记者, 2001年春节以后,彭廷海一直在鹤峰县打工,因为想多挣钱,直至女儿次年考上大学,他仍然没有回家,用他的话讲,“你们学费太高了,我得省下每一分钱”。
彭红梅说:“我读书两年了,他一次都没有来武汉玩过。我们姐弟俩暗暗发誓,上班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是请父亲到武汉来玩一玩。”
“我特别愧疚!”彭红梅流着泪讲,今年春节我特别想他,但那时车费翻番,每人得 240元,我和弟弟只得留在学校过年。“但没想到,再也无法请父亲到武汉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