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9日晚10时许，一位神情焦虑、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急急闯进崇左市公安局江南派出所值班室，劈头就说：“我是来报案的，我的儿子失踪了！”

　　他姓梁，崇左市江州区卜松村民。其儿子梁景开11岁，村小学五年级学生，今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后出门，至今没有回来。学校师生证实，小景开下午没有去学校。梁父发动亲友数十人在卜松村周围遍寻无着，遂来报案。他说，小景开肯定是被一个叫谢永军的人当人质劫持走了。

　　梁父接着透露：谢永军是河南省安阳市辛村乡人，曾在崇左驻军某部服役，驻地就在卜松村附近，服役期间经常到梁家玩，结识了梁的大女儿小雪（化名）。谢1997年底退伍回原籍，此后几年间跟梁家并没有什么联系。去年10月，谢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梁家的电话号码，从江苏徐州市打电话到梁家找小雪。梁母告诉他，小雪这几年一直在广东打工，很少回家，还告诉了女儿的手机号码。去年年底，女儿突然从河北石家庄市打电话回来，说已从深圳到石家庄，在一家公司当文员，公司经理就是谢永军。今年春节，女儿也没有回家过年。直到今年3月7日，谢永军突然来到崇左梁家找人，说小雪三天前不辞而别。梁父据实相告，小雪这段时间没有回崇左，估计会重返广东。谢永军不信，在梁家等了两天，不见人，怏怏而去。4月9日，小雪从广东回家过清明节，谢永军又打来电话找她，两人在电话里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只听到小雪说“这些跟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往后请你自重点，别再来缠我”。4月14日，谢永军再次来到梁家找人，小雪仍然避而不见，并于17日提前返回深圳打工地。谢永军连续几天都到梁家纠缠，死活要见小雪，甚至扬言要殉情而死。19日中午，有人发现谢永军在梁家附近转悠，并且看见他带小景开朝部队旧营房方向去……

　　果然，就在梁父向江南派出所报案的第三天，4月21日中午，谢永军突然从石家庄打电话到梁家，声称已把小景开带到石家庄，一定要小雪4月26日以前到石家庄，然后才能放人。梁父念子心切，请求谢永军让儿子跟他讲几句话，谢一口拒绝，说小弟在睡午觉，并且毫发无损，请大叔大婶放心。只要小雪如约到石家庄，他保证把天真可爱的小弟送回父母身边。

　　梁父当天把情况反映给江南派出所所长朱文忠。朱文忠立即报告了崇左市公安局江州分局领导，江州分局决定立案侦查。人质生死未卜案情疑窦丛生

　　为了配合侦查破案，小雪于4月22日从深圳回到崇左。两天内，谢永军多次打电话到梁家，限小雪4月26日一个人去石家庄接人。并威胁如果超过时间不见小雪，他就“撕票”，把人质的肉一片一片寄回崇左给梁父梁母。

　　江州分局迅速成立专案组，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谭秀权和刑侦大队长甘立进具体负责专案工作。为了进一步了解案情，分析可能出现的情况，专案组专门走访了小雪。小雪诉说了她不堪回首的一段人生苦旅。

　　谢永军在驻崇左某部服役时，小雪还是在校初中生。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长成一个秀丽端庄、娉娉婷婷的美少女，令谢永军十分倾慕，但因部队纪律所限，不敢越雷池半步。谢在部队后勤处工作，接触驻地群众的机会较多，他有事无事总喜欢往梁家跑，借机接近小雪。出于对军人的信任和爱戴，天真无邪的小雪对这位能说会道的“兵哥哥”并不设防。1997年底，谢永军服役期满即将退伍回乡，本想说服小雪父母，让他把小雪带回北方，无奈小雪初中毕业后没有继续求学，已于一年前离家到广东打工，他只好惆怅而去。回乡第二年，谢永军就结了婚，不久便生了女儿。但他始终无法把小雪从记忆中抹去，便给女儿起了个名字，叫“梦雪”。此后几年，谢永军一直在北京、徐州和石家庄等地搞传销活动。客居他乡，浪迹天涯，旅途的寂寞更勾起了他对小雪的思念。2003年10月某日，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获得了梁家的电话号码，便试探性地拨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拨通了。接电话的是梁母。谢永军问起小雪的情况，梁母告诉他这几年小雪一直在广东打工，还提供了小雪的手机号码。当天，他迫不及待地拨了小雪的手机。小雪没想到分别几年，“兵哥哥”还惦记着她，心里一阵感动。谢永军关切地问起她在广东打工的情况，小雪告诉他现在深圳市龙岗区一家电子厂打工，仅能糊口，赚不了什么钱。谢永军说他现在在徐州开一家公司，办公室缺文员，她如果愿意，可立即来徐州。小雪辞了工，连夜从深圳赶到徐州。再度相逢，谢永军不禁眼睛一亮：仅隔几年，昔日清秀柔弱的纯情少女变成了美丽端庄的大姑娘。谢永军怦然心动。为了牢牢拴住这只天外飞来的小天鹅，他心生一计，说按公司规定，见习期间，要把身份证和银行卡交公司经理代为保管。率真的小雪不知是计，不假思索，就把自己的身份证和内储3000多元的牡丹卡交给了谢永军。有了这道“紧箍咒”，谢永军自以为大功告成，态度立即改变。以老板对雇员的口气教训小雪，要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不能乱说乱动。小雪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上班，谢经理是带她去听传销课。她这才明白，谢永军开的是网络传销公司，干的是非法传销活动。她追悔莫及，跟谢永军说自己学不会，做不了传销，要谢退还身份证和银行卡，她要回深圳打工，被谢永军拒绝了。

　　有一天，谢永军换了一副面孔，含情脉脉地说，这些年来，他心里只有小雪一个人，快30岁的人了还没有婚配，等的就是小雪。他泪流满面，双膝下跪，哭求小雪不要离开他。小雪被他这番感人的话语感动了，终于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这位“多情郎君”的怀抱。

　　2003年底，谢永军携小雪到石家庄，继续从事非法传销活动。2004年春节，尽管父母焦急万分，小雪还是留在石家庄和谢永军过年。

　　元宵节的前一天，一位操河南口音，带着一个6岁女孩的青年妇女找到谢永军和小雪的租住房，一见面，就撕扯小雪的头发骂她是“骚狐狸”、“破鞋”，勾引了她的丈夫。这时，小雪才如梦初醒，谢永军早已有了妻室子女。

　　谢永军见把戏穿帮，恼羞成怒，拳脚并用，把妻子女儿赶回河南老家。继而故伎重演，跪在小雪面前，说因为太爱她了，才瞒过已经婚配的事实。请小雪放心，他立即回安阳老家，办好离婚手续，明媒正娶跟小雪白头偕老。小雪万念俱灰，已经听不进谢永军的甜言蜜语，执意要走。谢永军凶相毕露：“你可以一生一世恨我、骂我，但决不允许你离开我！否则，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到时候你会追悔莫及的！”当天，就把小雪严密监控起来。

　　小雪知道现在来硬的，只能招致毒打和摧残，甚至送命。她假装屈服和顺从，答应留下来跟谢永军过日子。等谢永军确信小雪已经回心转意，解除戒备时，小雪看准时机，只身逃离狼窝。这天是3月4日，她身陷狼窝第150天……

　　听了小雪这段不寻常的经历，刑警们陷入了沉思。从调查掌握的情况看，他们产生了无以言明的忧虑。梁父梁母多次要求让小景开在电话中跟亲人说几句话，以证实孩子还健在，每次都被谢永军支支吾吾推了过去。后来经对某照相馆员工严某调查得知：4月23日晚，谢曾用手机打严某的小灵通，要他帮忙找一个10岁左右会讲白话的男孩，给梁家打电话。严某当时觉得奇怪，口头上答应了，后来却没有找人。种种迹象表明：小景开可能已经遇害。桂粤冀三地刑警联手擒凶

　　根据专案组的布置，小雪主动打谢永军的手机，说父母念儿心切，已双双病倒，卧床不起。她要照顾双亲，不能去石家庄，请谢永军把小弟带回崇左，她一定跟他重返石家庄。谢永军作了让步，说人他可以送到广州，让小雪4月26日前到广州会面。

　　小雪回电：4月26日准时到达广州，到时再与谢永军联系。谢永军威胁说：只能一个人来，不能带第二人。如发觉其他人相随，他将中断联系，同时让她一辈子见不到弟弟。

　　4月23日晚，专案组通过广西区公安厅向石家庄警方通报了情况，请求他们协助，对石家庄动物园附近的出租房进行监控，发现谢永军，立即拘捕。4月24日中午，石家庄警方来电：4月21日，谢永军曾回到动物园附近的租房，但住了一晚，第二天匆匆离去，下落不明。尤其令专案组不安的是，石家庄警力查明，谢永军来去一人，并未发现其带小男孩入住。

　　情况十分严重。只有抓获谢永军，才能弄清人质的下落。24日晚9时，谭秀权、甘立进与刑警凌建伟3人组成一个精干的追捕组，带上小雪连夜驱车广州。

　　25日凌晨，刚进入广东省境，谢永军就给小雪打电话，说他昨天下午已到达广州，问小雪到哪里了。小雪按照甘立进的口授，说为了安全，她雇出租车前往广州，现在刚刚驶出崇左市区。

　　凌晨5时，进入珠三角名城佛山市，谢永军又打小雪的手机，问到了哪里，小雪说到了广西玉林市。追捕组发现，这次谢永军不是用手机，而是用区号为“020”的广州市固定电话。

　　驶上广佛高速公路，谢永军的电话又来了。问小雪是不是已经报警，开车的是不是警察。还要求让司机跟他通话。凌建伟故意生气地说：“我是开车佬，只管赚钱，不管其他事。有话你跟雇主说，别打扰我！”这次谢永军仍然用固定电话，但换了号码。看来，这家伙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心，心理极其矛盾，企盼和焦虑交织，彻夜不眠。

　　甘立进立即把新情况向广州市公安局某业务部门作了通报。广州警方迅速行动，仅几分钟就回应：谢永军两次通话用的都是广州火车站附近的公共电话，他们已全面启动监控系统。

　　早上7时多，追捕组进入羊城。谢永军又换了个位置打电话，小雪告诉他，已经到了广东罗定，反问小弟现在在哪里，谢称已安排在某旅社，现在睡得正甜。甘立进迅速向广州警方提供情况。不到三分钟，广州警方回电：人已抓获。

　　“羊城神警名不虚传！”谭秀权很激动。车子直接往火车站开。刚进车站广场，3名威武的巡警就押着一个神情沮丧的男青年向他们走来。甘立进问：“是他吧？”小雪点点头，就要下车，甘立即制止：“不，你暂时不宜跟他见面！”

　　妥善安置好小雪，谭秀权、甘立进等人就紧急搜查谢永军指认的旅社。但是，他们的心情更加沉重：没有发现人质。

　　追捕组在火车站附近的广储宾馆开了钟点房，就地突击审讯，追查人质下落。谢永军嚎啕大哭，说对不起小雪，对不起大叔大婶，小弟已在石家庄火车站走失。4月24日中午他带小弟去火车站乘车来广州，买票时他嘱咐小弟在候车室等候，并反复交待不要乱走动。可是10分钟后买票回来，小弟就不见了。他焦急万分，在火车站周围寻找一个多小时，一直不见人。怕误了火车，只好按时刻表上了开往广州的Ｔ253次特快列车。

　　“警察同志，请允许我带你们回石家庄找人。找不到小弟，我无法面对小雪！”谢永军如是说。

　　初审匆匆结束。当天下午，追捕组押解谢永军返回崇左。

　　4月27日下午，专案组再次提审谢永军，谢不改口，依然坚持人质在石家庄火车站走失的说法。

　　4月28日晚，专案组第三次审讯谢永军，仍然没有结果。

　　专案组陷入两难境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移送起诉都有困难。更重要的是，人质不能安全解救，难以抚平梁父梁母心灵上的创伤。

　　江州分局政委罗超亲自主持第四次审讯。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研读厚厚一叠审讯笔录，又走访有关人员，了解掌握谢永军的性格特征。

　　4月29日上午9时55分，正当人们在审讯室外翘首等待的时候，罗超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审讯室门口，迎着众多期待的目光，他用略带疲惫而无奈的语言说：“招了。”

　　他把一张用圆珠笔画的草图交给甘立进，说：“嫌犯亲手画的。你立即带上法医和技术员，到驻军的旧营房，按图上标出的位置找一找。”

　　“这么说，小景开果然已经……”甘立进实在难以吐出那两个残酷的字眼。

　　罗超点点头。甘立进发现，他刚毅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两行清泪。

　　一个小时后，甘立进从六公里外的现场打回电话：已经在驻军废弃的大操场露天舞台后面的草丛中，找到人质高度腐败的尸体。

　　“4·19”绑架杀人案终于告破。（周仲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