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7月20日23：30首播

　　影像：李老头唱歌

　　主持人阿丘：刚才那位引吭高歌的老人姓李，您应该已经听出来了，他唱的是鸽子。这位李大爷呀他喜欢养鸽子，你看，这就是他的家，几乎成了鸽子窝，这阳台是改造过的，只是为了让更多的鸽子歇脚。

　　李老头：我养着它，就是因为它没家了。我不养它，谁养它？……我叫它活着，这也是一种爱吧。在我这能活着，可能在别的地儿就宰了。

　　主持人阿丘：养鸽子只是为了爱！——我觉得李大爷自己也挺可爱的，爱护小动物本来就是值得尊重的事，养鸽子还可以修生养性延年益寿，这就更是好上加好哇！——不过各位，如果李大爷养鸽子只有好事的话，可能就没有今天我们的故事了。那么，李大爷养鸽子，遇上什么事了呢？——邻居焦大爷不干了！

　　焦老头：……他霸占着，别人甭想上。可沾光了。……大老粗也得考虑别人上楼吧…

　　解说：原来呀，李大爷在楼梯口加盖了一个鸽子笼，楼道里的公用天窗变成了鸽子笼上的门，所以焦大爷很不高兴。

　　焦大爷：我从来就这么认为：远亲不如近邻。……他这样以后他连邻居都指不上。……

　　解说：焦大爷和李大爷都住在楼房的顶层，20几年的老街坊了，以前从来没吵过架红过脸。后来，李大爷养起了鸽子，焦大爷的小屋紧挨着李大爷的阳台。鸽子毛，鸽子粪，鸽子窝里散发出来的气味，鸽子们咕咕的叫声，搅得焦大爷寝食不安，两家的关系也就渐渐地疏远了。

　　李大爷：我看见鸽子就高兴，我不吃不喝也得喂着它。

　　解说：其实，对李大爷养鸽子这事，不仅是焦大爷，其他的邻居也有些意见。

　　邻居1：我就对他养鸽子特别有意见，你养了以后你要好好的管理也行。这样呢影响市容，一个来讲。二一个来讲，影响李大爷的卫生。

　　李大爷：我认为不影响。

　　邻居2：没法开窗户，好几年了！

　　李大爷：你认为有味儿。我说有味儿能比你拉屎臭吗？你上卫生间去拉屎不臭吗？

　　邻居3：……他合适了别人……

　　李大爷：掉着你里头你说说差不多，掉到玻璃上了，瞎掰！我认为给你增加点儿擦玻璃的条件，擦擦玻璃，叫你动动。

　　解说：白天，为了躲开吵人的鸽子，脚并不太好的焦大爷只好经常到楼下的小花园打牌，消磨时间。焦大爷退休前是单位食堂的厨师，现在儿女孝顺，家庭和睦，唯一不开心的事就是鸽子成了他的心病。李大爷是建筑公司的退休工程师，妻子去世的很早，孩子们又都不在身边。近年，他一直和鸽子相依为命。每个星期，李大爷都要去趟鸽子市给鸽子买粮食，他总是买市场里最好的鸽子食。

　　主持人阿丘：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俗话又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虽然说对李大爷和他的鸽子们有点意见，焦大爷倒也没有跟李大爷翻了脸，而李大爷，除了喜欢养鸽子之外，也不是什么生事的人，所以呀，李大爷和焦大爷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在这个小区同一个单元里过自己的日子。

　　解说：最近焦大爷家有件高兴事儿，他最喜欢的孙子从部队复员回家了。可还没高兴两天的焦大爷又开始发愁了：孙子住的小屋紧挨着李大爷的阳台，终日不能开窗户。

　　焦大爷：现在实在是没法了。孙子老感冒，捂在屋里不通风。现在上医院，都知道，没有几百块钱拿不来，感冒。这不还没好呢，就花了900多块钱，感冒。

　　主持人阿丘：自己受点委屈没关系，让孙子跟着受累可不行，看来是得说说鸽子的事了，但是焦大爷还不愿意自己说，怎么办？叫儿子过来商量。

　　解说：焦师傅是焦大爷的长子。家里有个大事小事，焦大爷总是喜欢和大儿子商量。

　　焦师傅：我们家对这问题啊，一直都是主张，作为邻居，谈。好好商量为主。经过这么多年以后都没有结果，我当面跟他说过，我父亲也找他谈过，也不知多少回了。还叫他家里也跟他谈过。

　　李大爷：来一趟就鸽子毛鸽子屎，我脑浆都炸了。你这点儿委屈受不了么？我说我这辈子都过来了好些委屈我都咽到肚子里去。

　　焦师傅：该说的该做的我认为我都做到了。已经没有谈的余地了，因为他处于不理睬的状况了。

　　解说：一气之下，焦师傅想去法院讨个说法。

　　焦师傅：我觉着时间越长，这事儿越不好解决。就还是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解说：焦大爷的儿子想通过法律解决问题，可是焦大爷没有同意。

　　焦大爷：人情重要，我老认为是远亲不如近邻，你有点儿什么事儿，你的亲人多是离得远，你能用的上吗？四邻街坊，能用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

　　解说：焦大爷放不下20几年的邻里情，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李大爷的鸽子依然有增无减。在儿子的一再要求下，焦大爷只好同意，由儿子作为代理，把老人告上了法庭。

　　解说：今天，是法庭开庭的日子。可是焦大爷并没有来。

　　焦师傅：我们家感觉，特别扰民，一个是影响卫生，首先说一点，夏天，他那个鸽子拉屎啊，满天飞下的鸽子毛阿，我们不能开窗户，而且我们厨房也在那个位置。还有就是说，不得休息。鸽子多又叫又吵的，影响休息。我一个孩子上夜班，起个早，就根本休息不好。

　　李大爷：我跟你说啊，……。我听不见，我只能是这么说，你说我影响你开窗户，家家都有空调根本就不开窗户。你可以开窗户，当然说，你说鸽子影响你，我觉得教育孩子就得要勤劳！知道吗？我整天跟鸽子粪打交道，没病。没病，好些病我好了！别净在这没事儿找事儿。你告我，我一概不负责任，我告诉你。

　　焦师傅：不是会员。北京市起码有规定……如果他是信鸽协会会员，正式会员情况下，也是线养。现实的放，圈养。这是有规定的。

　　审判员：现在养了多少？

　　焦师傅：没法数。起码上百只没问题。

　　审判员：你有多少只啊？

　　李大爷：我也不知道我有多少只。你问我，我没数。……扔完了我就走。

　　审判员：你从哪年开始养鸽子？

　　李大爷：我养鸽子在这以前，什么限制都没有，粮食钱也便宜，哪年？我也不知道哪年了。记不住了。那时候4毛钱，现在，6毛钱了。你就按这个推吧。你给我推过去就成了。我不在信鸽协会。我养鸽子就是锻炼身体。

　　焦师傅：我最后意见就是说，刚才说过，要求把这个非法搭建的鸽子全部拆除。如果他是信鸽协会的，那信鸽协会来办；不是，不是，我家的……上一只都不能养。这就是我所要求的。还有刚才说过，所有费用由他出。

　　审判员：他还坚持说要让你拆鸽子，然后把鸽子窝拆了还把鸽子处理掉了。你现在有什么意见？

　　李大爷：处理呀？按照保护国家生命财产这一条处理。保护我个人的生命财产。那时我的财产，我20年养得不容易。别把事儿说得太绝喽，干吗呀街坊四邻的！

　　解说：紧张激烈的法庭辩论结束了，李大爷对老邻居的做法感到很意外，也很气愤。

　　李大爷：你说这，就弄点儿鸽子毛鸽子屎就能告我到法院去了。唉这东西简直没法说，翻脸不认人！这人坏就没法说了这个。他愿意这么打我不愿意啊。我跟他们原来我老觉着关系挺好的，来一个突然袭击。那不赖我。我说你不求人，那就成了。我可以说我不求人。

　　焦大爷：你看你觉得对，我看我觉得对。……所以人到现在是忍无可忍了，没办法的情况下。我还想，这儿子还不干呢。

　　解说：焦大爷有些茫然。为了鸽子，他把老邻居告上了法庭，人情是没有了，可这法律真的能解决问题吗？他心里没底，这心里没底，人就容易生病，在法院开庭后等待宣判的日子里，焦大爷生病了。

　　焦大爷：睡觉睡不好……我这日子也不过了。孙子也感冒了。谁知道法院进行到什么程序了。真窝囊这辈子。咱也没惹过事儿，我跟你说，工人屋子漏……湿了……谁有病我给弄点儿好吃的端到人家跟前儿，我是这样的。

　　李大爷：我说我没听说过，大概历史上也没听说过，因为鸽子告到法院去，奇怪。开始我就觉得不当回事儿，就是想办法叫这乱了。……我自个儿亲力盖的，我拆了它？那不明摆的事儿我不能拆么。

　　解说：这是李大爷的房间，到处都是喂鸽子的粮食，两只小鸽子被放在纸盒里细心照料。

　　记者：怎么开始养鸽子的？

　　李大爷：那时候我挣不足100块钱，我想养鸽子补助家庭生活。我爱人死得早。

　　解说：李大爷的爱人去世后，李大爷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大了两个孩子。为了补贴家用，可能也是为了排遣寂寞，李大爷养起了鸽子，而且一养就是那么多年。

　　李大爷：我也不看电视，我就睡觉。我跟谁说话去？我听不见，人家跟我大声说，成不？

　　记者：鸽子叫您能听见吗？

　　李大爷：鸽子叫我怎么听不见？鸽子叫咕嘟咕嘟的叫唤我怎么听不见啊？有人听见鸽子叫就烦，我听鸽子叫我就不烦，那怎么办？

　　法官：焦成礼诉李文华其他相边关系纠纷一案，现在宣判。请全体起立。北京市宣武区民事判决书，2004年……101号……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本院判决如下。一，自判决生效后七日内，李文华拆除其在住宅楼楼顶和阳台搭建的鸽舍，并将其封闭的……通道恢复原状，并将渣土清理干净；二，驳回原告其他诉讼请求，案件受理费50元，由李文华负担，自本判决生效后七日内缴纳。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15日之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上诉至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2004年3月17日……然后你俩表示一下对这判决的意见。

　　焦师傅：同意，不上诉。

　　李大爷：不同意，我就不签字。这你要不逮捕我，我就养定了，我给你说到这了。我反正我是不同意，我搭这个东西，我这大老头子，我搭起来容易吗？你叫我拆？我才不拆呢！影响什么？我影响市容啊？影响市容的多了！你不逮捕我，这我还搭定了。谁要敢动一下，咱他妈的溅血我告诉你。

　　李大爷：这人老了没有别的要求，都是生命都得活着，我不过就是叫它好好的活着而已。

　　焦大爷：……见了面他也低着脑袋……就过去了，多没劲阿。

　　解说：法院宣判后，三个月过去了，李大爷的鸽舍依然没有拆除。鸽子还在小区的上空飞翔。

　　主持人阿丘：法院宣判后三个月，李大爷的鸽舍都没有被拆除——不知道是因为焦大爷顾及多年老邻居的面子不忍心催促，还是法院也动了恻隐之心呢？正在作各种猜测的时候，我们突然听到一个消息：李大爷的鸽舍，还是被拆掉了。

　　解说：鸽舍已经被拆掉了，但是大多数的鸽子还没有离开，它们都在阳台上栖息。

　　李大爷：我瞅着他们可怜，我给他们一点儿粮食吃。这有什么犯法的？我犯哪家的法？你拘留我？……

　　记者：您觉得鸽子可怜是吗？

　　李大爷：那可不是，我不喂它就死。……还得吃了它。

　　记者：可很多人说您可怜？

　　李大爷：我怎么可怜法？我并不觉得我怎么可怜。人各有一好嘛。我给它点儿鸽子我可怜？我给它点儿吃得我可怜？是因为我给鸽子点儿吃的我就可怜？我给它清理。那没办法。我反正我什么东西我都不买了。我就是给鸽子点儿吃的。别的我都不需要了。我这岁数我要什么？我什么都不需要了。我就是给它点儿吃的这有什么怪的？对了我是太孤独了，我一个人儿，我没朋友。可是人家也不烦我，我还到人家去照样吃照样喝。我现在有孙子了我怎么去？我不顾我孙子啊？我孙子两岁，跟我好着呢！我可怜？我是不知道可怜这词儿是哪得出来的。

　　解说：鸽舍被拆了以后，李大爷的孙子给了他一个任务：每天下午去照顾孙子。

　　影像：李大爷和孙子在一起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周一至周五23：30首播，次日4：40，16：30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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