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重回雅典,古希腊文明与奥林匹克互为渗透成为2004雅典奥运的主旨。中华文明如何与此构建关联?我们领会其间的历史与韵味,如今只剩下4年时间。
文/侯虹斌
奥林匹克要回家,听着真叫人心 里温暖。在现代奥林匹克运动 会第108年之际,这个骄傲的 孩子终于回到了爱琴海边,那里的天空很希腊,微风来自地中海,有飞鸟和鱼,缓缓绽放。
还在荷马拄着盲杖,沿街吟诵《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时候,在奥林匹亚山下,宙斯的子民们已经在赤裸的肌肤上抹上橄榄油,把锃亮的肢体暴露在熏风之下,跃跃欲试了。公元前776年,中国记载下了世界上最早的日蚀的这一年,古希腊第一次奥林匹克运动会召开了。这届奥运会仅有一个比赛项目——场地跑,即为距离场地长度192.27米的短跑,科罗布斯获得第1个奥林匹克冠军。自此,运动、竞技、祭祀、狂欢,直到公元394年,古代奥运会这个宙斯的祭典、酒神的节日,每隔1417天即4年举行一届,共举行了293届。
1500年后,法国的一位男爵拜访了奥林匹亚。他就是顾拜旦。当他看到古奥运会的遗址时内心激荡澎湃,决心让奥林匹克复活,举办由各国参加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他的崇拜者狄东神甫提出了“更快、更高、更强”的口号,顾拜旦非常欣赏和赞同这个口号。几经努力,正式成立了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首届奥运会终于在1896年4月5日在雅典胜利召开。
那个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梦想,穿越了海天一色的时空,来到现代工业文明中。湿漉漉的还夹杂着海腥气的古希腊文明已渗透在奥林匹克的骨子里,在全球的四大洲中逡巡了一遍,今天,奥运回到了雅典。
和平 神圣休战月…两性…团聚…终结冷战…志在参与
如果说古代亚述、巴比伦,乃至古代埃及都在刀光火影中丧命,而古代克里特则是在不设防的城市里享受欢乐庆典时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雅典娜用橄榄枝赢了她的兄弟阿波罗,得到了雅典。橄榄枝就是神赐福予希腊的和平和幸福。可惜,希腊的200多个城邦连年征战,斯巴达儿童从7岁起就由国家抚养,并从事体育、军事训练,奥运会的全民运动高潮,其实就是为了训练出体格强健、能征善战的士兵。但是,古奥运会却成了休战与和平的旗帜:斯巴达王和伊利斯王签订了“神圣休战月”条约,把这场体育竞技演变为和平与友谊的运动会。
现代奥运扛过这一面大旗,以竞技的形式,将不同肤色、不同文化背景的民族紧密联系在一起,成为参与国家和地区众多、具有巨大吸引力、穿透力和凝聚力的一项全球性活动。当20世纪初两性还在顽强对立的时候,1900年的巴黎奥运会上,已率先出现了女子选手并产生了奥运会女子冠军,终结了古代奥运会上妇女观看运动会即处死的历史,遥遥开启了女性解放的先声;当奴隶还被全世界视为普遍而正当的劳动力、黑非洲人还被视为贱民的时候,1908年的伦敦奥运会上,已经汇聚了来自世界五大洲的代表,实现了奥运会大家庭的首次团聚;当二战的硝烟尚未冷却、战争中互相撕咬的累累伤痕还未痊愈的时候,1948年的伦敦奥运会上,百废待兴的英伦已用五环旗驱散战争乌云;当前苏联解体、世界两大敌对阵营力量失衡、危机加重的时候,1992年的巴塞罗那奥运会上,解体后的前苏联12个共和国统一组队派出600多人组成独联体队参赛,和平超越了政治……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听见不同民族、不同肤色、不同政见、不同阶层的世界公民,挽手高唱《手牵手》,激动得泪流满面。
志在参与是奥林匹克主义的精髓。遥遥怀想,那些身披亚麻长袍的少年,聚集在奥林匹亚宙斯神庙前,从祭坛点燃火炬,然后奔赴希腊各个城邦。火炬手高举火炬,一边奔跑,一边呼喊:停止一切战争,参加运动会!战火次第熄灭,神圣休战开始。成千上万的人便向奥林匹亚涌去,在那里,各城邦的代表参加祭祀活动和游行,政治使节缔结条约,艺术家展出作品,学者和教师研讨学术,雄辩家发表演说,商人展售商品,在那里沐浴神光。
而今天,奥运圣火首次穿越世界五大洲,包括非洲的开罗和好望角、南美洲的里约热内卢、亚洲的北京。在歌声中,尘世的苦难和悲怆,不公和血腥,均暂置诸脑后。
美 美学宗教…生命…完美理想
如果不理解古希腊对美的顶礼膜拜,可参见特洛伊一役。国家都要为这个女人灭亡了,老兵看到城堡上的海伦还说,“为这样的美女,打了十年仗是值得的!”但今天的好莱坞随便找个庸脂俗粉就敢拍《特洛伊》,怎么可能演绎出他们把美视为至高无上的宗教情怀?
古代奥林匹克就把这种美学宗教发挥到极致。参加比赛的运动员,大都赤身露体,不着寸缕,全身涂以橄榄油。运动会上有庄严、隆重的发奖仪式,对3次获得冠军的运动员,还要在宙斯庙旁为他们塑像。它不仅仅是体能和技巧的比赛,更是优美的身体和良好的教养绽放和舒展的展台。以运动员的身体为美学原型和准星,古希腊得以雕塑成亘古至今的生命韧带,而它本身则是智能和体能的双重发展。
今天的奥运会试图重新拾起这古希腊的伟大传统。不仅追求胜利,美丽更值钱。力与美,我们在刚刚拿下温布尔登公开赛冠军的萨拉波娃亭亭玉立的身段中看到,在万人迷的小贝的笑容上看到,在消逝的花蝴蝶乔伊娜身上看到,在为中国一再拿下金牌的伏明霞、刘璇、田亮等身上都可以看到。千余年来,一度盛行于东方与西方的敌视身体的身体与灵魂的二元对立论,逐渐式微。我们又可以为美好迷人的身体欢呼、尖叫了。
只是,今天的俊美,仿佛是从掷铁饼者身上剥下的一层皮肤,褪色、苍白,那种俏丽太浮泛太花哨,只是时尚与商业的共谋和篡改,而非作为人的自觉被讴歌。奥林匹克精神中,通向人类智力健康和肢体健康极致结合的完美理想远未实现,今人还只能向远古的希腊人拜师。
理性 底色…心灵满足…荣誉
“神既不会奖赏谁,也不会惩罚谁。”罗素在描绘希腊的文明史的时候,如此感慨。但是,神还是奖赏给这个美好的民族了。
古希腊人的气质就是太阳神阿波罗和酒神巴克斯的二元合一。他们推崇静观、思辨、理智、自由、优雅、坦荡、热情。而所有这一切是以他们清洌洌的理性作为底色。列宁把唯物主义的发展路线称为“德谟克里特路线”,欧几里德带着《几何原本》四处讲学,伊壁鸠鲁宣称享乐乃是至善之事,柏拉图学院的门楣上至今还刻着“不懂几何者不得擅入”。成打成打的哲学家和自然科学家此起彼伏地诞生,正应了房龙对希腊人的评价:“希腊人有一种了不起的可贵的品质,那就是活跃。”没有奢华和逸乐,生活简朴,众生平等。漠不关心财富、物质,尽可能生活得有趣和满足,而不必终日碌碌,为财富或特权积累财富、狗苟蝇营。
古希腊是欧罗巴的祖母,他们追求自由、追求心灵的满足,渴望像神一样生活。
顾拜旦在第一部现代奥林匹克宪章中提倡“重在参与”的业余精神,规定在奥运会上只授予优胜者荣誉奖,不得以任何形式发给运动员金钱或其他物质奖励。可惜,今天在不断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的过程中,已经迷失。纪录不断被刷新,新的历史在职业化的过程中不断被缔造。1988年,随着约翰逊事件这个奥运会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业余体育时代被终结了。我们看到有的运动员甚至国家为了金牌、为了名次、为了世界纪录而服用兴奋剂,对体育运动本身的欣赏已经退到了最次要的位置。
如果奥林匹克已经不复纯粹,如果奥林匹克已在现代的都市中离失,那么,还是让我们静下心来倾听这首古希腊的奥运之歌吧。再过4年,我们将把这个在神光里洗浴过的奥林匹克,领到北京。
“把用橄榄枝编成的花冠颁赠给优胜者,
塑造出钢铁般的躯干。
溪谷、山岳、海洋与你相映生辉,
犹如以色彩斑斓的岩石建成的神殿。
这巨大的神殿,
世界各地的人们都来膜拜,
啊!永远不朽的古代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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