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人》杂志：怎样让中小企业不缺钱？

　　完善动产担保制度，使中小企业有更多的担保资源可资利用。发展投资银行业，为创业期的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完善票据制度，让商业信用活起来。完善治理，提高经营业绩，以符合贷款条件。调整经济政策，让更多的钱流回小城市。

　　■ 文/邱海洋

　　有谁不缺钱？

　　企业设立需要钱，设立后运营也需要钱；固定资产投资要钱，流动资金缺口还需要钱；企业经营好了，要“做大”、“做强”需要钱；经营差了要收购、重组、解散企业、安置职工还需要钱；朝阳企业研发需要钱，夕阳企业转产需要钱。

　　所以说从财务角度讲，企业就两件事：一是融资，二是投资。天下很少有不缺钱的企业，包括银行。当然经营好的企业，产品适销对路，资金周转快，有盈利，日子会好过一点。如果产品没有竞争力，不仅是缺钱问题，还会亏本，会被市场淘汰。

　　虽然都缺钱，解决办法却有所不同。第一种途径是靠股东出资形成的自有资本，和留存利润，通常这是不够的。第二种途径是通过证券市场，发行股票、债券等证券进行直接融资。在当前的中国只有少数企业才能做到。第三种途径是从银行借款，进行间接融资。第四种途径是发行商业票据，使用自身的商业信用。第五种途径是获得其他企业的信用。如利用赊购、赊销，收取预付款、押金、履约保证金等，占用上游企业或下游企业的信用。第六种途径是通过民间非正规渠道融资，包括非法集资等。

　　实践中，下列企业比较容易获得资金：1、符合上市条件的企业，能发行股票募集资金；2、符合发行债券条件的企业，能发行企业债融资；3、有不动产的企业，能够以不动产抵押从银行获得贷款；4、进入国内、国际多少强的大企业，信用特别好，可以从银行获得无担保贷款；5、产品紧俏的企业尤其是带有一定垄断性的大企业，一方面可以向下游买方企业收取预付款、订货款（2-3个月以上）；另一方面可以赊购上游原材料、服务，迟付货款（2-3个月以上），获得其他企业向其提供的信用；6、处于资金充裕地区，如大城市和其他富裕地区的企业易获得资金；7、经营业绩好的企业较容易获得融资。

　　“姓氏”，“大小”，还是“地域”问题？

　　融资难的企业究竟是因为企业性质方面“国有”与“民营”的区别所致，还是企业规模方面“大”与“小”的区别所致？还是因为身处不同地域所致？

　　认为是“大小”原因者理由是：1、我国公司法、证券法对股票、债券发行规定了硬性条件，其中之一就是规模，小企业不符合条件；2、商业银行法规定，贷款通常应当是担保贷款，而担保法规定的担保物通常是不动产，或者要有保证人；小企业通常缺少不动产，也缺少强有力的关联企业为其作保证人，因而不符合贷款条件；3、不能获得其他企业的信用，通常也是因为自身规模小；4、小规模企业治理结构通常不完善，企业寿命短，信用差，不能获得银行的信用；5、小规模企业很多是创业期的企业，很难获得银行支持。总之，融资难是因为企业的规模小，这是客观问题，世界各国都存在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不独中国。

　　认为是“姓氏”原因者的理由是：1、能上市的企业必须是股份公司，而公司法规定股份公司的设立要经过省级以上政府批准，政府在批准过程中有所有制倾向；2、发行企业债及早期发行股票都实行额度管理，政府额度审批中有所有制倾向；3、国企有政府帮助协调便于从银行贷款，一些银行在观念上仍然有所有制倾向；4、国企设立早，能够拥有不动产资产，民营设立晚，通常难以获得不动产。公司法、证券法、担保法中有非中性的成分，或者表面上看起来中性，但是在实施效果、操作层面以及政策层面上非中性，更有利于国企，而不是民企。

　　认为是“地域”原因者的理由是：1、大城市的企业较容易获得融资，小城市和乡村企业比较难以获得融资。四大国有银行信贷权力上收，县一级机构有权吸储无权放贷，县乡一级获得的信用量很少；2、经济发达地区民资丰厚，企业通过投资入股、民间借贷及非正规金融组织获得资金较为容易；经济落后地区企业融资更加困难。

　　应当说影响融资的这三种因素都存在。企业性质因素有影响，但比重会下降；企业规模因素在世界范围内具有普遍性；地域因素尤其是大城市与小城市的差别，涉及财富流向和城市化进程，不容忽视。

　　怎样让中小企获得便利融资？

　　面向中小企业是商业银行的发展战略。应当看到，中小企业是商业银行更加持久的客户。目前一些大企业高度依赖商业银行是有背景和前提的。包括证券市场欠发达，一些大企业也不能进行直接融资，我国直接融资与间接融资比例大致是1：10；商业票据种类少，票据市场不发达，大企业的商业信用难以发挥作用。在这样的背景下，大企业只能借助银行间接融资，加剧了与中小企业的竞争。另外，贷款利率相对固定，资金的价格机制尚不能调整信贷的供求，以及国有银行产权和治理结构问题，很多大企业有抢占资金至高点的意图，希望得到更多廉价的资金。从长远看，大企业对商业银行金融中介服务的需求会下降，因为其商业信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替代银行信用。目前国内一些大企业的授信额度用不完，就是例子。这也反映了目前银行信用配置的低效率。贷款给大企业也同样有风险，最近资本市场的一些事件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无论从治理结构、还款意愿、财务信息公开程度和资金使用效率上看，都很难说大企业一定比小企业好。

　　完善动产担保制度，使中小企业有更多的担保资源可资利用。按照我国的担保法，担保物主要是不动产，而在不动产中，由于我国实行土地公有，土地所有权要么属于国家，要么属于集体，不能流转，不能用于作押；集体土地使用权由于不能改变用途（如用于非农用途），难以流转变现，也不适宜作押；国有土地使用权又分为划拨取得和出让取得，无偿划拨取得的土地如果用于商业开发目的，需要补交出让金，因此担保价值大打折扣；可用于担保的土地使用权，主要限于出让取得的国有土地使用权。大量的动产由于法律制度提供的空间有限，无法作为担保物。这样可用于担保的资源非常有限，中小企业通常由于不拥有这些担保资源而难以获得贷款。如果完善了动产担保制度，中小企业将会有更多的担保资源可资利用，就可能符合贷款条件，容易从银行获得贷款。

　　发展投资银行业，为创业期的小企业的提供融资服务。受制于财务结构和风险政策，商业银行很难为创业期的小企业的融资提供太多的帮助。投资银行、风险投资者可以有所作为。

　　完善票据制度，让商业信用活起来。大企业可以通过赊购、赊销，收取预付款、履约保证金，迟延付款等方式迫使中小企业向其提供信用，加剧了处于商业信用链底层的中小企业的资金紧张。如果商业票据比较发达的话，中小企业就可以要求获得大企业的商业票据并把获得的票据进行转让流通，包括到银行贴现，这样商业信用就活起来了，商业信用与银行信用之间的断裂就会缝合。目前我国票据法规定的票据种类少，主要限于反映银行信用的银行票据，与银行贷款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实践中统一叫做银行授信。而反映商业信用的商业票据欠缺，最明显一点是没有商业本票，另外票据市场也不发达。现实经济生活中实际存在的数额庞大的商业信用无法流通，商业信用与银行信用相隔阂，深受其害的是处于信用链底层的中小企业。

　　中小企业完善治理，提高经营业绩，以符合贷款条件。中小企业要想从银行取得贷款，需要在还款能力、还款意愿、担保资源和借款使用的可控程度几个方面有所改善。很多中小企业刚刚经过初创期，治理结构尚不够完善，企业潜伏着一些治理方面的风险。在企业存量资产既定的情况下，好的治理结构有助于延长企业的寿命，会提高企业的还款意愿和还款能力，有助于其获得银行的信任。企业的财务信息和其他信用信息的公开，完善账簿管理，有助于银行判断其风险，提高借款使用的可控程度。否则银行会担心企业贷款时是企图把不良资产清仓卖给银行，怀疑企业持续经营的意愿和还款意愿。

　　设法让更多的钱回流到中小城市。调整经济政策，让更多的钱流回小城市，也将有利于中小企业融资。

　　（作者系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