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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5日，一辆宝马车在中国人民大学撞倒一女生。车主不肯道歉，驾车撞翻一排自行车后离开现场，在校门口被拦后声称，“我今天把车放这儿，明天你们就会知道是谁”。据了解，肇事的宝马车车牌号为“吉AC0020”。
有越来越多的高档汽车进入大学校园，这样的事或者早已发生，并且可能会越来越多。在我这样一个大学教师看来，这样的撞击中，有着不同于一般交通事故的意味。高档汽车越来越多地进入大学校园，是因越来越多的“高档”的人进入大学校园了。我过去一直觉得：大学校园值得敬畏，不仅是因这里有知识，有传统，有大师，而且因为这里有充满梦想和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尽管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权势、没有金钱。这种与清寒相伴的梦想气质和不可限量的未来气息，似乎特别适合于在大学里与知识相伴，它们既体现了知识的可能，又体现了知识圣洁。而现在，大学的校园里什么都有了。因为那些已经在社会上得到权势和金钱的人们回来了。那位开宝马车的，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人。
那些人与目前只有梦想的在校学生相比，肯定是强势者。我在校园里看到的满眼的高档汽车，实际上正是满眼的“强势”。正是这种“强势”充斥的校园景观，让我感觉有一点不是滋味。大学本来没有这种色彩，尽管社会的“强势”可能正是从这里孕育的。而这正是目前国内许多大学的景象。我们原来理解的大学，本来不是这样的。这样的“强势”在精神气质上压迫着大学校园里原有的文化气息———梦想与未来的气息。因为它们的名字就叫做“现实”。这样的“现实”以倨傲和志得意满的态度与校园中的未来与梦想相撞，就像那辆宝马车与人大女生相撞一样。而大学，大学的梦想气质，看来还不足以承受这样的撞击。
那些倨傲和志得意满的强势者们回到大学来干什么呢？不仅是因为他们的知识还不够，而且是因为他们的“强势”还不够，他们的权势和财富还不够，大学依然能够给他们提供权势和财富的推进剂———就是硕士或博士证书。但已经取得的社会强势地位，使他们早已失去了对校园的敬畏感。所以我们在校园中经常能看到开得飞快的高档车，能看到这样的高档车撞倒了学生还不肯道歉。而在我，一个教师看来，尽管一名开着高档汽车回来继续深造的人所交的学费，比那位学生所交的不知高出多少。但大学在精神上还是属于那位女生和她的同学们的。这是因为在他们心中，大学才是神圣的精神家园。而反之，如果他们因此而不再觉得大学校园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社会上已经获得强势的人们的，那么大学恐怕就没有自己在精神上的珍视者、敬畏者了，尽管它仍然可以给人提供取得强势地位的资本。
我的意思是：大学的文化精神，大学的精神气质这种东西，说有就有，说无就无。关键是：有人珍惜就有，无人珍惜就无。而珍惜它们的永远是那些年轻的、除了梦想什么都还没有的人。因此，大学的文化精神，大学的精神气质，也依赖于对这些人感受的珍惜。如果他们感受不到，可能就没有人能感受到了。当然，如果说只有“没出过校门”的在校学生才敬畏大学，肯定也不准确。但是，如果“没出过校门”的在校学生不再敬畏了———他们在这里感受不到他人对学校的敬畏，感受不到校园、师长和同学们在校园中得到的尊重，感受不到一般公正原则之外的特殊的敬畏与爱惜之心。那么，不仅现在没有人尊重校园，将来也没有了，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将来的人”。
我们无法改变也不应改变目前大学教育满足那些开着高档车的人们回来深造。
但应该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在大学的这个新的背景和新的功能的面前，大学有一些值得珍惜的东西需要格外加以维护。这些东西是在一场交通事故之后警察和法官都管不着的东西。
□马少华（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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