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相长,我在澳洲教中文的过程中,不断从我的学生那儿学到有用的东西。
我最小的学生是6岁的安。她由于爸爸在中国香港,平时家里只有妈妈和小弟弟,家教又比较严格,少与外界接触,就是我这个中文教师,也是她爸爸经过严格挑选的。
我曾选了一首中文朗诵比赛的儿童诗教她念,那诗歌说:小蝌蚪,小尾巴,游来游去找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来啦,来啦,我来了,跳出一只大青蛙。我告诉她,我小时候常在春天到公园,用玻璃瓶舀起一群小蝌蚪,在家养着,看牠们渐渐长出4条腿。她问我,后来呢?后来,长出4条腿,牠们很快就不见了,也许是去找妈妈了。那牠们找得到吗?我说一定找到了。
有天我俩正好来到一条小河边,我灵机一动,在浅水里捧住几尾小蝌蚪,并用一片荷叶放点水裹起来,交给安。我说,带回家去,放在空玻璃瓶里养着,你可以观察牠们的变化,把它写下来。我很为自己的念头得意,自觉很有童趣。
正在旁边观察蝴蝶的安听到我的话,回过神来,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老师,你不逮牠们行不行?牠们怎么长大呀?你听,牠们的妈妈正呱呱呱地唤牠们呢!”
我赶紧把蝌蚪们放归在河水里,并且为自己小时候的举动脸红。
《孔融让梨》是我们教材中的故事,读完课文,我问她,以前听过这个故事吗?她说没有,还说,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故事。我奇怪地问她为什么?她却反问我,孔融挑最小的梨,真是他自愿的吗?当然是自愿的,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讲他的故事,要学习他作好孩子的原因啊!
可是,老师,我也是好孩子啊。她的语气和神态是不容置疑的。但是我想,妈妈叫我挑吃的,我一定要最大的最好的,除非傻瓜。或者我不跟弟弟争,随手拿一个。如果爸爸妈妈跟我说,好孩子要把大的留给弟弟,自己吃小的。我也愿意吃小的。如果爸爸妈妈说,你和弟弟比赛,谁听话,谁吃大的,我还是要争取吃大的。
我又一次觉得是这个孩子教了我,真实坦白不矫饰,这才是真正的童心!我承认她讲得有道理。我相信孔融让梨的举动也是在父母的教育和儒家“礼让”气氛的熏陶下培养出来的。
我能从学生那儿感受到的当然不只是童心的纯洁、可爱、有趣,还有更多的东西。
对成年的学生我常用当地的报纸、杂志作教材,在学中文的同时兼顾时事及华人社区动态。有一次我选了报纸副刊的一篇文章,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位文友的杂文。她在文章中质疑“同乡会”这种形式和内容都不能与时俱进的华人社团,像她以往的杂文一样,观点明确、文辞尖锐,让人读了感到痛快。
没想到,我的学生当即指出,作者说的没有利物浦同乡会,没有西西里岛同乡会,是经过调查还是想当然?她是一个大学法律系四年级的学生。我当然张口结舌,因为我也没有对文友的文章有这方面的意见。
为了让我们听到华人下一代的想法,我将她的意见转告给记者。
这位文友收到我的意见后,回答我说,你的学生真厉害,一下子就发现问题。的确,这个问题我没调查过,写的时候也曾犹像了一下。但还是根据自己的经验下笔。后来我们还因此引起了关于西方的理性思维和东方的感性写作的话题。
出生在马来西亚的杰,父母都不会中文,他在高中选修中文,由我来当家教,应该十分轻松的,可是其实却不然。我常常要辅导他的是写作,记一次旅行,他要写西安,我去过西安,应付一个十一年级的学生作文绰绰有余;写一个人,他选择中文老师,让我画自画像,也八九不离十,轮到写他的爱好,他要写摇滚乐,我可抓瞎了,为什么不是古典音乐和中国民乐啊!赶快给自己补上一课。
所以教中文,可不能光会中文啊!如今高科技的发展日新月异,稍一懈怠,在许多方面,不要说当老师,当学生人家也嫌你“这么笨!”前不久,我们为了响应上海的同学聚会,临时抱佛脚,给计算机上的MSN聊天室加话筒和摄像探头。打电话去请教朋友,朋友说,你们问一下邻居的孩子吧,这些问题小孩精通得很啊。为了能继续当中文教师,我要向学生向小孩学的东西太多了。
(来源:香港大公网 作者:崖青寄自澳大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