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头空难：期待打开黑匣子

　　11月21日8时21分，东航云南公司的CRJ200型飞机在几十秒中化为碎片。

　　从几率上来说，这是一次几百万分之一的偶然；从55个生命来说，却是百分之百的逝去。

　　要解开生命逝去的真相，我们需要又一次等待黑匣子的开启。

　　在中国民航的空难史上，公众很少有机会能知道黑匣子真正记录着什么。或许是出于对引发公众恐慌的担忧，通常在漫长的等待后，外界只能得到一个简单的结论。

　　但是，只有公布真相，才能告慰逝去的生命，才能更有效地防止下一次灾难的降临。所以，我们有理由期待这一次，黑匣子能向公众打开。

　　包头空难：800米，40秒

　　截至本刊发稿时，黑匣子仍未找到，这起空难的调查组对多种分析结果尚无法证实

　　■本刊记者/刘英丽（发自内蒙古包头）

　　结着薄冰的湖面上斜插着半边飞机

　　 头，另外半边的残片散落在距离约五六米外的岸边，沿着湖岸，还有各色物件躺在低矮的枯草丛中，依稀辨认得出有飞机上使用的救生床、座椅等。

　　薄雾，太阳正要出来。这是2004年11月22日上午8时的包头市南湖公园一角，不远处的包头机场飞出22日清晨的第一个航班，呼啸着从头天遇难的飞机残骸上掠过。

　　24小时前，21日凌晨8点21分，东航云南分公司的CRJ200型客机也在同一跑道起飞，却在不到40秒后坠落在南湖公园内。

　　飞机落在南湖公园北门正对的湖面上，从北门到湖面距离大约三四百米，中间是南湖公园最大的一块空地，因此每天早上都有很多居民来晨练。“幸亏晨练的大多已经离开，否则被砸死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一个经常来南湖公园锻炼的大爷心有余悸。事发时，他刚离开公园那块空地，沿着湖岸走了1000米多后，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声音很大”，回头看到“火在水面上烧起来，并升起一股浓烟。”

　　他第二天“忍不住还想来看看”，这时，飞机上的53人以及被砸死的一名南湖工作人员和一名晨练妇女共55具尸体已经全部找到。据一位目击的警察描绘，“一会捞上来一只胳膊，一会是一只腿，还有半边模糊的脸，脑浆和器官都是碎的”。肢体一批批地堆放在岸边的蒙古包中间，堆放一些后就用黄色的袋子扎起来运走。

　　22日凌晨仍可以清晰看到堆放过肢体的空地上的血迹。

　　从起飞到落地不到40秒

　　21日早上7点半，包头市东河区南二里半村村民高金拴像往常一样到幼儿园开门，然后打扫卫生、打水，他们自家开的这个幼儿园就在机场跑道的东边不远处。8点多，他听到飞机起飞的声音，“但是声音不像往常”。

　　“飞机刚起飞就摇晃上了，上下摇晃的幅度很大，有一下超过45度角”，短短几秒钟后，摇晃的飞机从幼儿园院子上空飞过。“距离房顶最多不超过十几米，差点撞到房门口的电线杆上，我觉得就是在我头顶上过去的”，当时，高金拴站在水井处怔住，腿软得不能挪开。

　　就在高金拴惊魂未定时，张林(化名)也正经历他最惊险的一次“看飞机如何起飞”。

　　他8点15分骑着自行车去送菜，骑到机场路（南湖公园北门位于机场路上）和机场跑道延长线的交汇点时，正好赶上飞机马上起飞，出于好奇，他停下来想看一下。和高金拴一样，他看到“飞机一起飞就开始摇晃”，“先是左翼偏低，后又是右翼偏低，每次偏得都很厉害”。

　　张眼看着飞机朝自己的方向而来，“害怕飞机会落到自己身上，很想下了自行车站在地上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飞机已经“上下晃动着”飞到了村民薄宝如房顶上。

　　薄宝如的家在南湖公园北门的西面，他也是也站在院子里面打水时见到这惊人一幕。“眼看着那架飞机摇摆着快顶不住的样子，从我家房顶三四米高处过去”，几秒钟后，他听到“轰隆”一声闷响，并在院里看到空中的浓烟。薄家的窗户随着闷响声，“忽塌塌的摇”，薄吓得跑回屋里，老半天不敢出来。

　　飞机爆炸时，高金拴的儿子高瑞光正在南湖公园北门正北方四五百米处自家开的电话吧里，他听到“稀里哗啦的巨大噪音”，接着话吧的门被一声巨响震开，透过玻璃，高瑞光看到南湖公园里面“升起了100多米高的浓烟，还有火苗”。

　　高瑞光的第一反应是拿起手边的电话报警，事后看电话记录的时间是8点24分。随后他往现场走去，已经有20多个人围观，但“由于烟太大，火烧得温度也高，无法近前看清楚”。

　　约四五分钟后，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等陆续到来，现场被封，直到23日晚，南湖公园一直未开放。

　　据高金拴事后回忆，飞机往常的飞行方向应该朝着东南方向飞，他家的幼儿园则在正东的位置，“所以说，飞机一起飞就偏离了轨道”，高说。

　　按照他们三人的描绘，飞机在跑道上起飞后，偏离轨道先向东，再向南，最后落在机场东南方的南湖公园内。

　　一位当天早上8点半左右赶到现场的包头市机场消防队员证实了这个说法。据他描绘，飞机是从北向南飞的，但并不是正南正北，机场是在西北方向，南湖公园位于东南方向。

　　该队员还介绍说，精确地计算出事时间应从飞机在跑道上双轮收起到最后落地。21日凌晨的CRJ200是8点21分离地，但具体的落地时间现在还很难确定，即使有目击证人，他的手表时间也未必和机场的时间吻合——因为从机场跑道到公园出事地点的大概距离是600米，所以初步推算这个时间大约是20～30秒，肯定不超过40秒。

　　而一位接近调查组的人士称，飞机于8时14分进入跑道，8时18分机长王品报告要求起飞，8时21分机轮离开地面。

　　飞机从2500米长的跑道上起飞时，为三至四级东南风。塔台上一位人员目击发现，飞机升至80米高度时，左翼突然向下倾斜约40度。他还发现机翼上冒出青烟，查觉其中有异，即与机长王品通话，询问是否需要返航，但未收到回答。 随即他发现飞机又向右倾斜40度。

　　飞机随即偏离正常航向向东南方向的南湖公园飞去，坠落地点距起飞点约800米。先撞倒一棵树，又撞碎一艘游船，撞毁其后的供电房，一名值班工人丧生。

　　相距南湖公园最近的南二里半村民都说“这个飞行员心好”，他们认为飞行员是故意朝着湖面开去的，否则带着10吨飞机燃料在地面上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黑匣子仍未找到

　　遇难者——上海一家上岛咖啡店的经理林胜亮的妻子、嫂子、姐姐、姐夫刚从四川、浙江等地赶到设在包头天使酒店的空难家属接待处。

　　一进门看到满屋子的人，想起惨死的亲人，女人们开始抹眼泪，男人则扯着嗓门找工作人员要求认领亲人。突然，林的嫂子晕厥过去，旁边的男人赶紧抬着往隔壁的医院送，又是一阵混乱。

　　陆续赶到的大多数家属提出的要求是尽快见到亲人的尸体，这个要求被答复说，“正在研究中”。

　　现场已经被封锁，任何进去悼念或者采访的要求全部被拒绝，民航总局解释说“打捞黑匣子是最关键的部分，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中午11点，包头市市委宣传部部长董汉忠主持了事故后的第一次新闻发布会。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新闻发言人黄毅证实，黑匣子仍未找到，一旦找到，这个事故应该很快可以调查清楚，并排除人为因素的可能性。

　　下午4点，约有20多名家属赶到机场大厅，要求民航领导给予正面答复。东航吴姓副总出面接待了家属，并对家属解释说，这次事故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一个被飞机起飞带起的小石子飞溅到机窗上，都可能造成这样的突发事故。

　　事故的可能性

　　据一位接近事故调查组的人士说，调查组对空难可能的原因进行了初步讨论：

　　一种可能性是天气原因。当天跑道上有霜，可能影响飞机滑行起飞；

　　第二种可能性是机械故障。在正常情况下，飞机离地后三至五秒内起落架应收回。但事后打捞起的飞机残骸显示，有一个起落架可能并未收起。

　　第三种可能是发动机故障；如果一个发动机失灵，也可能导致事故。

　　讨论中还提到飞行员操作失误的可能性。有消息称，该机长刚刚离婚，而且不久前才从大型飞机波音737改飞小型客机。不排除存在情绪不稳的可能性。

　　需要说明的是，以上种种均是专家讨论的各种可能性，最后的科学结论尚待黑匣子打捞上来后才可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