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伟 黎大东
今年9月30日上午，四川雅安市金鸡关生活垃圾处理场高六七十米的垃圾堆突然垮塌，造成3人死亡、4人失踪，失踪人员至今下落不明。据查，事发前，当地群众和镇政府多次反映并要求治理这一“重大安全隐患”，但市政府一直未采取任何具体整改措施。事故发生后，雅安市对公众和省委、省政府谎称事前已在《雅安日报》正式公布此垃圾场废弃，以“废弃垃圾场意外垮塌事件”定性将这一事故“抹平”。
■三个“紧急报告”石沉大海
金鸡关垃圾场始建于1985年，属简易填埋式的生活垃圾处理场，设计日处理垃圾120吨。2000年底，雅安行署（后改为雅安市）引进上海一家公司租赁经营当地已经停产的制浆造纸厂成立中竹纸业公司（下称“中竹公司”），并同意该公司在金鸡关生活垃圾场倾倒工业垃圾。
2001年中竹公司投产以来，每天约向该生活垃圾场倾倒300余吨的工业垃圾，大大超过该垃圾场日处理能力范围，且因工业垃圾和生活垃圾混杂，垃圾场曾多次发生垮塌事件，所幸无人员伤亡，但安全隐患已经显现。为此，垃圾场所在地雅安市姚桥镇政府连续三年向相关部门打了三个紧急报告。
2002年3月25日，姚桥镇政府向雅安市政府递交了《关于垃圾场污染问题的紧急报告》。报告中明确提出，“垃圾场存在极大安全隐患。中竹公司倾倒的煤灰现已累积到30米高，如不采取措施，雨天易造成几千方煤灰滑坡塌方。”
2003年7月31日，姚桥镇政府又向市环卫
处送上《关于姚桥垃圾场（记者注：指金鸡关垃圾场）山洪安全隐患的紧急报告》，该报告称：“中竹公司煤灰、白泥等大量倾倒”，“加之垃圾倾倒不规范、混乱、随意性强，拾荒人员无人管理，乱挖乱抛，导致垃圾不断垮塌，成千上万吨白泥沿山沟向山下蔓延。”“如遇山洪泛滥，垃圾山大面积垮塌，极易造成洪水夹杂垃圾、白泥如泥石流般涌向山下，给邻山居住的农民带来生命财产等方面巨大损失。”“望有关部门及时采取措施，加强对垃圾场的管理，以防止灾害事故的发生。”
今年5月12日，姚桥镇政府向雨城区政府又打了《关于雅安市姚桥镇金鸡关垃圾场严重隐患的紧急报告》，报告称：“由于白泥、工业废渣和生活垃圾垂直高度已有近60米，随时都有塌方造成大面积污染的可能。”
三个“紧急报告”之间，垃圾山从30米上升到约60米，最终吞噬了生命造成恶性事故。
■事故发生在“安全生产大检查”之时
作为垃圾场的主管部门，雅安市建设局局长刘建明对记者说：“姚桥镇的三个报告我们都收到了。”“我们也曾向市委、市政府打过与姚桥镇政府三个紧急报告内容相似的报告，多次向市里有关领导汇报工业垃圾和生活垃圾混杂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问题，但市里一直没有采纳我们的意见。”
据了解，在这三年中，雅安市相关部门召开过至少5次协调会。2003年6月3日，雅安市城市管理领导小组甚至拿出了具体的垃圾场整治方案，并明确提出“停止中竹公司在金鸡关生活垃圾场倾倒工业垃圾”的建议。但直到事故发生之前，中竹公司还在向该垃圾场倾倒工业垃圾，垃圾场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对垃圾进行分类。
雅安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局长黄兆月分析说，由于工业垃圾与生活垃圾混杂，加上雨水渗透，造成垃圾堆内产生大量的沼气和氨气，最后发生爆炸，垃圾堆突然崩裂，是导致这起事故及其严重后果的主要原因。
据雅安市相关材料显示，就在垃圾场垮塌前两天，四川省还在进行声势浩大的安全生产检查。9月28日，雅安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亲自带队到各单位检查安全生产；9月29日，雅安市委在学习了《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决定》后，再次强调了安全工作，要求全市坚持安全工作，警钟长鸣，杜绝重特大安全事故发生。事故发生的当天（9月30日）上午，雅安
市委还向全市印发了省市领导对汲取南充市特大水上交通安全事故血的教训的批示精神。
就在政府和有关部门不断的“报告”、“协调”、“贯彻”、“检查”过程中，事故发生了。
■事前无所作为事后大做文章
10月3日，雅安市以“红头文件”向省委、省政府汇报了当地对这起事故的调查结果和处理情况。文件中称，今年9月12日，“市政府在《雅安日报》正式公布金鸡关垃圾处理场废弃”，将这一事故定性为“废弃垃圾场意外垮塌事件”。
然而记者查阅了9月12日和整个9月份的《雅安日报》，也没有找到市政府关于“金鸡关垃圾处理场废弃”的“正式公告”。
事故失踪人员姚乃珍之子张忠云说，垃圾场是在9月30日出事之后才封闭的。在此之前，垃圾场一直都在使用，从来没有听说过垃圾场废弃。
事故生还者姚之美说，在出事之前，还刚刚有一辆垃圾车在倾倒垃圾，当时的垃圾场管理员正在指挥垃圾车倒垃圾。垃圾车刚走，垃圾堆就垮了。如果垃圾场早废弃了，也就没有新的垃圾，我们还去那里捡什么？ 垃圾场对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雨城贡岩砖厂，在这里可以将垃圾场看得一清二楚。该厂的一位女职工也对记者说，他们从不知道垃圾场被废弃的事情，出事之前，每天都有好几十辆车倾倒垃圾。
黄兆月介绍说，一个垃圾场废弃的程序是相当复杂的，相关部门首先要把各项防范措施做到位。比如，将垃圾堆推平、覆盖土层、绿化等，但是在出事之前，这些措施都没有做。
在雅安市向省里的汇报材料上，记者看到这样一句话：因为新垃圾场须经过有关部门验收才能正式投入使用，“这个废弃的垃圾场作为备用，暂时没有封闭，只是采取了安全防范措施。”
据刘建明的介绍，新垃圾场建好之后，金鸡关垃圾场的确是准备废弃的，但市委、市政府要求把这个垃圾场交给中竹公司使用。他说，9月30日事故发生之前，中竹公司还一直向金鸡关垃圾场倾倒白泥等工业垃圾。
雅安市坚持说垃圾场已被废弃究竟有何用意呢？
黄兆月对记者说，如果垃圾场没有废弃，出现这样的事故就有责任主体，而垃圾场如果已经被废弃，那么就没有事故责任主体了，也不能算是安全生产事故。
在雅安市的这份汇报材料上还有这样一句话：“雅安市委、市政府考虑到国务院安全工作检查组还在四川南充调查处理‘9·27’沉船事故，坚持将工作做扎实，不给省委、省政府添乱的原则，9月30日下午在事发现场召开新闻发布会，及时向广大群众和市内外媒体公布事件真相，以校视听。”
雅安市向广大群众和媒体公布的“真相”又是什么呢？记者查阅当时的媒体报道，发现关于这次事故的新闻报道都统一口径为“废弃垃圾场意外垮塌，造成2人死亡，3人失踪”。这里的死亡人数和失踪人数分别少了1个人，又是什么“良苦用心”？
黄兆月说，死亡3人是一个标准线，3人以下不算重大事故。
■三个紧急报告
■遇难者亲属指引出事地点
■挖土机在清理垃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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