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永
今天是2005年的第一天。作为一名时刻关注着世界军事动向的军事记者,竟然找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汇,来概括过去一年的军事局势。
乍看起来,2004年的世界军事领域,似乎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事件让人铭记。然而,静水流深———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切都在深刻进行之中:世界战略格局虽无显变,却酝酿着种种暗流;几场引人注目的战争虽已结束,军人和百姓仍在不停流血;世界范围的反恐力度在不断加大,恐怖事件却依然层出不穷;就连沉寂了多少年的核武器库,也在这一年里再次牵动了人们的神经……
谁能预测,这一场“战后的战争”何时能够结束
伊拉克战争了犹未了
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被很多军事专家视为人类战争史上的分水岭。
曾经孕育了古巴比伦文明的两河流域,成了一种新战争形态的试验场。从海湾战争,到伊拉克战争,短短12年间,美军通过一场场一边倒的战争,向世界展示了信息化时代的全新战争图景。
然而,也许连美国人都不曾想到,一场近乎完美的新型战争,只是一个糟糕局面的开头而已——无论对于伊拉克人,还是美国人。持续不断的自杀性袭击,层出不穷的路边炸弹,以及间或发生的成规模的武装反抗,使得战后的伊拉克,成了比战争期间更为恐怖的“魔域”。
伊拉克人的苦痛自不待言。即使是战争的胜方,在经历了胜利的欢呼之后才发现,军事上完胜,并不意味着战争发动者口头上所推销的观点的实现:伊拉克不仅远未成为美国期望的“中东民主的样板”,在这块土地上,甚至连正常的生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到12月28日,驻伊美军的死亡人数已达1321人,是战争期间美军死亡人数的近10倍。
我们不知道美国的石油商人从伊拉克地下蕴藏着的居世界第二位的石油中获取了多少巨额利益,我们也感受不到更多的美国公司在伊拉克重建中品尝大把点钱的那种快乐,我们只知道,那些在战争中受害的士兵们的父母妻子所承受的,是与伊拉克人以及世界上所有的战争受害者一样的痛苦。
更有意思的是,直到今天,发动这场战争的理由,仍是一个了犹未了的问题。
半个月前,五角大楼宣布,已有130名美军士兵由于在伊拉克、阿富汗和关塔那摩虐囚或遭惩罚,或被起诉。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无论是美国大兵如此野蛮的审讯方式,还是一年来在伊拉克境内所进行的挖地三尺式的搜寻,都未能找到发动这场战争的借口———所谓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相反,因此而闹出的“情报门”事件,却令美国总统布什一度大为被动———2004年1月27日,布什政府自己任命的伊拉克武器核查首席官员戴维·凯在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作证时承认,萨达姆政府在伊拉克战争以前并没有拥有或者继续研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6月份,任职7年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特尼特辞职,虽然对外宣称是“个人原因”,但明眼人都明白,特尼特是做了“9·11”与伊拉克战争情报失误的替罪羊。
无独有偶。在英国,同样面临“情报门”的布莱尔首相,也是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才渡过难关的。
伊拉克人的冤枉在于,不管战争的借口是否成立,战争早已是既成的事实。
战争,不管信息化战争还是机械化战争,都是流血的政治。无论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的人,还是那些直到今天仍然在动荡中挣扎的伊拉克人和在恐惧中生活的美国兵,在这场战争中,都只不过是政治利益博弈的牺牲品。
谁能预测,这一场“战后的战争”何时能够结束?
中东和平面临新的转机,问题是将会变得更坏还是变得更好
中东局势走到新十字路口
阿拉法特的死,把中东局势突然推到了又一个十字路口。
阿拉法特去世的当天,以色列总理沙龙说,中东地区可能因此面临“历史性转折点”。
一个人的存在与否,竟然对一个地区的局势有着如此之大的影响力?!
不光是我这样的军事记者,只要是偶尔看电视和报纸的人,都会记得这位中东传奇人物那黑白相间的方格头巾、墨绿色的军装,以及V字的手势和一脸和蔼的微笑……
阿拉法特的名字,代表着一个民族追求自由与独立的象征。阿拉法特一人的历史,几乎就是迄令为止巴勒斯坦解放事业的历史。
11月11日,这只历经50多次暗杀与袭击的“不死鸟”终于带着一身的疲惫,离开人世。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和动机,世界普遍对这位活了75岁的老人的一生表示了尊敬,同时更为关注阿拉法特去世后留给中东和平的巨大挑战。无论是以色列、美国,还是阿拉伯世界,一致的看法是,中东和平,面临新的转机。问题是,中东局势,将会变得更坏还是走向好转?
似乎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人们对中东局势感到乐观。
首先,在阿拉法特时代没有迸发的巴解组织内部矛盾,会随阿拉法特的离去而浮出水面。无论是阿巴斯、库赖,还是法图,都尚不具备阿翁那种巨大的影响力。因此,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各派间能否理性克制地完成权力交接,巴勒斯坦民族能否在一个有智慧、有能力的组织领导下重新迈上和平之路,眼下还说不清楚。
即使巴解组织内部的权力交接进行顺利,中东和平,这个持续了数十年,连我们这些旁观者都等得几乎失去了耐心的问题,会在一夜之间方向一变,驶上高速路吗?
其次,直到今天,以色列所推行的隔离墙政策和“定点清除”政策也同样没有随阿拉法特的去世而改变。有谁说得清,谁将是继亚辛和兰提斯之后,又一个被以色列导弹清除的冤魂。
自从选择了和平道路,从奥斯陆到华盛顿,从怀伊到沙姆沙伊赫,从开罗到塔巴,阿拉法特领导巴解组织同以色列举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谈判。每一次谈判,也都曾为中东带来和平的希望。1994年,当阿拉法特同当时的以色列总理拉宾和外长佩雷斯一起分享诺贝尔和平奖时,全世界都仿佛看到了中东和平的曙光。但,结果却是,拉宾总理遇刺,以色列右翼政府上台,巴以和平再度陷入僵局。
11月12日,载有阿拉法特灵柩的直升机即将飞抵他在拉姆安拉的官邸时,几公里外发生了一起汽车爆炸事件,造成两人死亡。这一在中东如家常便饭般的爆炸,也许意味着:中东的流血冲突并不因为阿拉法特的去世,就会有什么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