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鹿永建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多年来被忽略了：中国城市人口的绝大部分，在两三代之前还是农民。一个不可抵挡的趋势还没被大多数人重视：中国九亿左右的农民，大多也将逐步成为城里人。

　　“以工补农、以城带乡”八个字，于去年底成为中国城乡关系新的大政方针。温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提出，适应我国经济发展新阶段的要求，今年实行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的方针。

　　工业反哺农业时机已经成熟

　　一个农家，用仅有的钱送老二进城上学；老大听父母的话，在家种地，每天还到城里给弟弟送饭。这是江苏沛县一个真实的故事，可比喻中国农民与城里人的关系。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为奋力实现工业化，给农民老大与城里人老二之间划了条线：农民作牺牲，提供低价粮食、原材料等，让城里人把建设先搞起来。不料，这一分就是五十年。

　　五十年下来，老大给老二的供应让双方都有些吃惊：1950年－1978年，通过城乡剪刀差大约供应5100亿元；1979年－1994年，通过工农产品剪刀差供应约15000亿元，通过农村税费制度供应约12986亿元。不管这笔账是否精确，足以说明，城市本来就是农民和城里人一起出钱建的。

　　在工业化初始阶段，农业支持工业、为工业提供积累是带有普遍性的趋向；但中国城乡差距不断拉大的趋向必须扭转了：城乡居民之间的收入差距3．23倍。城乡之间教育上的差距越来越演化成教育的不公平，农村子弟通过教育改善自身境遇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农村人口占全国人口的近70％，而公共卫生资源不足全国总量的30％。

　　工业化达到相当程度以后，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实现工业与农业、城市与农村协调发展，也是带有普遍性的趋向。这个趋向今天必须在中国开始应验。那个沛县农家，老二大学毕业成家生子之后，用很大的精力、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的侄子、侄女进了城，他才感觉到还清债务后的极大幸福与满足。广大城里人对于广大农民都应有这样的充满亲情的负担与压力。

　　能否让更多的农民变市民

　　农民不进城，中国没有现代化。但是，进大中城市，还是进小城镇？争论了二十多年。

　　大红门服装商业街，是北京最大的外来人口聚集地。10余万来自浙江、福建和广东的外来农民在这里长期生活，他们没有北京户口，得不到北京人的福利；而他们提供的交易额，占北京服装业交易额的54．5％。目前全国流动人口总数1.4亿，大部分在百万人口以上的城市。中国农民又一次用自己的实践帮助人们认清规律，并将以此影响中国的农村现代化和整个现代化进程。

　　（小标题）农民进程将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两会内外，对于农民进城的认识提到新的高度。一位多次参加两会、对中国现代化之路有深刻思考的资深人士深情地说：从现在开始，农民进城将不仅仅是打工挣钱的手段，他找到固定的职业，有稳定收入，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住下来，成为城里人。这个话很有道理，涓涓细流汇大河，几代或者十几代之后，十几亿中国人，可能七、八成都是城里人。

　　一位人大代表说，去年以来，化肥等农业生产资料涨价过快，国家通过取消农业税、粮食直补等政策手段补给农民的钱全部被拿走了。这是工农产品剪刀差的惯性力量在与工业反哺农业的新生力量进行抗衡，这类抗衡会持续在农民进城的全过程。

　　一位农民工说，他在医院排队看病时，医生让他后面的人先看，因为他是农民工。那位医生得想想，这位农民工可能若干年后变成城里人，可能做他邻居。政府必须用政策和舆论的力量告诉市民，以新的眼光看待农民和农民进城，促成现在的市民与将来的市民之间心理上的接受和认同。

　　为农民进城多作铺垫

　　政府没有公开号召农民进城。但是，按照北京市人大常委会今年的立法计划，《北京市外地来京务工经商人员管理条例》今年废止。这等于北京承认目前的农民工体制已到尽头。从根本上改革户籍制度，使农民工在身份上得到应有的市民待遇，政府还应当付出更大的努力。如果现在让大批农民直接进城，不但城市无法吸纳，对农民也是不负责任的。今年起到2007年，国家将向农村贫困家庭子女提供全免费的义务教育。以解决教育不公平的方式增加教育投入，将激励现在的农村孩子靠学习改变素质。将来进城的农民可能不是都能上大学，但是应当受过义务教育。农民要变成市民，这也许是最重要的准备。

　　面向未来，更要保障进城农民的选举与被选举权。深圳将350名市人大代表中的10名留给了外来务工人员。浙江省人大给义乌市增加12个“民工”代表名额。全国人大代表建议，对现行选举法进行修改，将完全按户籍人口分配代表名额的规定，改为以常住人口为准计算代表名额。据悉，修改选举法已列入全国人大常委会立法计划。把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看，新的中国农民进城之路，是光明的。

　　曾经有过一个历史故事：农村包围城市，中国革命胜利了。也许可以修改一下这句话：农民进入城市，全面实现中国的现代化。

　　这将肯定是一个更美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