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大胜

　　沙尘暴将陪伴我们多年

　　沙尘暴只是一个示例、一个标记、一个警告。它表明中国人的生活正受到种种来自自然的威胁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但有时也不尽然——2003年，当北京笼罩在“非典”的恐怖之中时，整个春天，北京柳绿花红，一场沙尘暴都没有。憋在家中的人们眼看着美景却只能感慨。

　　一场沙尘暴，发生在甘肃、宁夏、内蒙古……和发生在北京，是大不相同的。在西部边远地区，多一场、少一场，搅不起多大动静，而降临在北京，则会沸沸扬扬，举世瞩目。

　　沙尘暴之所以近年来引起国人高度重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一次又一次袭击了北京。而近一两年北京受沙尘暴袭击的次数在逐渐减少，这容易使人们误以为这个灾难已渐渐离我们远去。

　　人类不断复制同样的灾难

　　看美国人所写的《光荣与梦想》一书,会觉得中国和美国这两个国家有很多相似的东西，美国人在上世纪30年代遇到的“三农”、道德沦丧、医德医风等许多问题，中国人在几十年后都遇到了。

　　连沙尘暴也是如此。

　　美国人唐纳德·沃斯特曾写道:“2001年春季中国的尘暴，以及其他许多同样的尘暴,其原因与美国70年前可怕的尘暴灾难如出一辙。中国的地理是美国的翻版。它的干旱地区在北部,而美国的则在西部，两个地区都正遭受着干旱。但这两个地区一直都在被迫生产更多的粮食以养活不断增长的人口，迄今依然如此。它们脆弱的草原被开垦出来生产农作物，或者用来放牧过多的牛、绵羊和山羊。国度虽然不同，发生尘暴的原因却只有一个:人为的生态破坏。”

　　美国人乔治·博尔斯托姆认为:人类历史上有三大生态谬误，第一个是中国于公元前三千年左右在高原地区的森林砍伐;第二个是地中海地区植被因放牧而受到破坏;第三个就是尘暴。

　　用唐纳德·沃斯特的目光看来，美国、前苏联、中国，这三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先后以相同的思路、相同的举动，诱发了沙尘暴这个相同的灾难。

　　一亿多英亩的美国南部大平原曾令美国人兴奋，美国人以任何一个民族都不可比拟的破坏效率，开辟、驯服和掠夺这片土地。于是，在获得前所未有的丰收同时，黄褐色的尘土开始从大平原飘浮到东海岸及更远的地方，20世纪30年代即形成的尘暴，和同时期的大萧条一样令美国人胆寒。

　　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前苏联复制了美国的错误，开垦哈萨克斯坦、西伯利亚和俄罗斯的四千万公顷“处女地”。很快，60年代的干旱导致了风蚀，其中一千七百万公顷土地受灾。

　　中国的沙尘暴是从20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剧烈起来的。按照新中国成立后长时间、大面积开垦的现实，沙尘暴本应更早到来。

　　专家也有预料不到的

　　1993年5月5日甘肃金昌黑风暴是中国90年代以来最大的一场沙尘暴，许多中国人是从出现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的相关镜头中看到黑风暴的触目惊心。中国人对沙尘暴的关注，应该说是从那以后开始的。那场沙尘暴前后持续了近5个小时。导致死亡85人，伤264人，失踪31人。直接经济损失5.4亿元。

　　扬沙、沙尘暴、黑风暴……说的都是一回事，只是不同的程度。它是一种早有历史记载的自然现象。但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开始，频率和强度都明显加大。

　　地球上有四大沙尘暴高发区:中亚、北美、中非和澳大利亚。中国西北即属于中亚沙尘暴高发区。近年来，这一地区每年的沙尘暴日竟达到30天左右。而且竟然向华东逼近。这一地区是中国沙尘暴的主要发生地。甘肃河西走廊及内蒙古阿拉善盟;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周边地区;内蒙古阴山北麓及浑善达克沙地毗邻地区;蒙陕宁长城沿线这四大沙尘暴发生地都集中在这一区域。自50年代以来，沙尘暴呈波动减少之势，90年代初开始剧烈回升。

　　沙尘暴形成的原因，简单说来，就两条:一，有强风;二，有丰富的沙尘。

　　影响中国沙尘天气的主要境内沙尘源可分为起始源和加强源两类。起始源地主要位于哈密地区、阿拉善高原地区、河套以西地区、二连浩特和浑善达克沙地西部边缘地区。加强源主要分布在阴山北麓、张家口、宣化以及北京周边地区。

　　沙尘暴密度和强度的急剧上升，透出的信息是中国国土上沙漠及荒漠化土地的急剧扩大。

　　中国的沙漠、荒漠化及风沙化土地的分布范围非常广,主要分布在北纬35°-50°之间的内陆盆地及高原上，形成一条西起塔里木盆地,东至松嫩平原西部，东西长大约为4500公里,南北宽大约为600公里的沙漠带。在沙漠、荒漠化土地和风沙化土地中，沙漠危害最为严重，风沙化土地恶性发展,必然导致荒漠化;荒漠化土地恶性发展,必然结果就是沙漠。

　　最近的20多年来，中国的荒漠化土地一直在急剧扩展。扩大的沙漠化土地主要发育在半干旱地区的干草原、荒漠草原地带和各大沙地，主要由农垦后的旱作农田、垦荒地及过度放牧、樵采地带引发。无论是分布面积，还是危害程度，都处于增长的趋势。

　　专家认为，由于强沙尘暴的频起与同期中国荒漠化的扩展步伐一致。减少沙尘暴的发生，就必须遏制荒漠化的进展。

　　许多专家在90年代初期就指出:在西北地区的自然条件难以有重大改变这一前提下，面对人口越来越增长、生态环境越来越恶化这一现实，在10-20年内，除极个别自然条件较好、生态环境恶化能得到控制的地区外，西北大部分地区沙尘暴的频率、强度和危害程度有进一步加剧的可能。

　　从那时到现在，事实充分证明了专家论断的正确。专家尚没有预料到的是:从90年代初以来，沙尘暴绝不仅仅是在西北，而是在全国范围内肆虐。

　　眼光不能只盯着沙尘暴

　　在中国，一半的粮食是在干旱寒冷地区生产出来的。

　　中国草原的过牧、开垦，是导致荒漠化、沙尘暴的根由，这已是多年来媒体说过很多很多的事实。但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媒体开始检讨这些问题，到21世纪的今天，放牧、尤其是开垦的举动，在许多地方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究其根由:50年代是为了生存，90年代是为了发展。

　　对于荒漠化以剧烈的程度和速度推进的根源，不断有人讲到气候原因，说是由于气候变暖变干导致了这一切。但，气象专家的研究结果表明:从西周以来，中国北方的气候条件大致基本稳定。

　　也就是说:在大致稳定的气候条件下，荒漠化能以惊人的速度和烈度发展，根源一清二楚，那就是:人类自己不合理的活动导致了这一切。

　　今天，中国塔克拉玛干、古尔班通古特、库布其等八大沙漠，浑善达克、科尔沁、毛乌素、呼伦贝尔四大沙地都在日趋扩大，丝毫未有缩小的迹象。中国的水资源日见短缺，甘肃河西走廊一些已治理多年的沙地因地下水位严重下降而复活……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或许可以定向治理一些特定区域，以使北京等受关注度高的地区的沙尘暴灾难减少，但在未来10多年里，在中国整体的荒漠化趋势得不到扭转的情况下，沙尘暴不可能很快离我们远去。

　　沙尘暴只是一个示例、一个标记、一个警告。它表明中国人的生活正受到种种来自大自然的威胁。而要应对这种威胁，眼光不能只盯着沙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