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广权 徐卫兵

　　江苏省江阴市地处江尾海头，素有“江海门户”之称。近年来江阴的民营经济发展世人瞩目，全市18家上市公司中，民营企业占了11家，募集资金200多亿，形成独特的“江阴板块”。而就在人们为江阴民企的辉煌喝彩之时，一家老牌国有企业———自来水总公司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刘荣宜却“东窗事发，鸣奏起极不和谐的音符。日前，刘荣宜被法院以贪污、受贿两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

　　刘荣宜今年62岁，当过兵。从1995年起一直担任江阴市自来水总公司总经理兼党委书记。老头儿其貌不扬，7年间却敛财千余万元，成为当地历史上的最大贪官。

　　“丢卒保车”企图蒙混过关

　　2001年，江阴市某房地产开发公司在转制审计时发现，1999年底，刘荣宜在该公司自购了一处商品房，并将该公司本应交给自来水公司和安装公司的19万元公款支付了私人房款。问题被报告到了纪检监察部门，当时曾调查过一番，但因证据不足而搁浅，刘荣宜侥幸过关。

　　2003年8月，一封检举刘荣宜收受无锡东海工程有限公司贿赂5万元的举报信寄到了江阴市检察院反贪局，从而揭开了刘荣宜贪污受贿犯罪的“黑幕”。经过缜密部署，反贪局决定首先从与自来水公司有工程往来的承包商处入手，而那些承包商面对检察官的询问却缄口不开。

　　“承包商不开口，只能说明刘荣宜屁股不干净”，侦查人员没有放弃。不久，江阴市大地工程公司负责人李宝财进入了检察官的视线。李宝财每年从自来水公司承揽的土石方工程标的数以百万计。1997年他负责的一项工程中，有10万元工程款没有向自来水总公司收取，而是给刘荣宜冲抵了购房款。

　　为查清事实，检察官采取了麻痹战术，他们并不急着逼李交代问题，而是和他聊起了生意。说到生意，李宝财便滔滔不绝，把自己如何揽工程，如何结算一一道来。最后李宝财还不忘捎带一句：“就是因为我工程质量好，所以才没有必要给刘荣宜送钱。”就在李宝财得意忘形时，检察官突然将资金流向表摊在李宝财面前，李宝财的心理防线一下子被击跨了，终于承认先后十余次向刘行贿160万元的犯罪事实。

　　突破李宝财，刘荣宜的态度也发生了180度大转弯，他不仅承认了收受李宝财160万元巨额贿赂，而且还交代了收受其它公司和个人贿赂300余万元的罪行。

　　案件进展异常顺利，反倒让反贪局干警感觉到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于是他们加大了对自来水总公司账目的审查力度，果然发现了新线索。2003年刘荣宜被采取强制措施以后，自来水总公司下属企业给水安装工程公司会计向总公司领导报告说，自己手中保管着一个小金库，内有400余万元现金。经过调查发现，这其中的部分款项来源于安装公司的工程，而这些工程在转制过程中没有进行审计，刘荣宜涉嫌贪污犯罪。由于企业转制涉及的法律关系比较复杂且专业性较强，检察官决定先委托审计部门进行审计，等审计结果出来以后再和刘算“总账”。

　　实际上，刘荣宜如实交代其受贿罪行，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贪污大案，他在耍“丢卒保车”的伎俩。而反贪干警识破了他的花招，来了一个“将计就计”。

　　在查清刘荣宜受贿犯罪的同时，审计部门的审计结论也出来了，刘荣宜利用职务便利，趁企业转制之机虚造工程、隐匿资产800余万。当检察官突然问刘荣宜是否还有贪污犯罪并把审计结论及相关证据摆到刘面前时，刘荣宜一下了乱了阵脚，他哀叹道：“我太低估了你们的能力了！”

　　权力寻租竟用等价原则

　　江阴市大地工程公司负责人李宝财是个“粗人”，出手十分大方。李宝财早在刘荣宜担任市自来水总公司总经理、党委书记之前就和他很熟悉。李宝财深知，刘荣宜成了市自来水总公司的“一把手”，只要他一点头，整个江阴城乡的自来水管网改造土方工程就会非他莫属。攀上刘荣宜，就等于爬上了“摇钱树”。刘荣宜也很欣赏李宝财的“风度”，每次出手，“打底”的钱就是10万，有时甚至是几十万。收这么多钱虽然有些心悸，但刘荣宜觉得挺过瘾。1997年7月，刘荣宜对李宝财说：“我住的还是老房子，想买新房，你借我点钱吧”。李宝财立刻备上40万元人民币，送到刘荣宜家中。当时，刘荣宜虽然有些吃惊，自己只是说“借点钱”，没想到他出手竟然如此大方。虽然心里有些发毛，但基于对李宝财行贿“气节”的信赖，半推半就，刘还是收下了。案发后，刘荣宜曾对办案人员说：“李宝财绝对不会害我。”在听说检察机关要立案调查后，刘荣宜曾回家清点“家底”，仅在家中，钞票就装了一麻袋。刘荣宜打电话给李宝财，让他马上过来把钱拿走。事后李宝财在笔录中说道：“当时，我在刘家看到一麻袋钞票。刘对我说：‘你的钱，拿回去’。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等风头过去，再悉数归还。我把钱拿到银行一清点，整整148万。”

　　1997年至2003年，李宝财先后向刘荣宜行贿7次，共计人民币160万余元。李宝财所得到的回报是，在刘荣宜地直接运作和干预下，6年里，李宝财共承接了江阴市自来水总公司3000余万元的土方工程。

　　承包商林中玉没有李宝财“大气”，即使你和他谈“大买卖”他也不会送“大钱”。刘荣宜对付这样人的办法是，经常不断地与其做一些“小买卖”。因为，他深谙“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的道理。

　　刘宜荣常在林中玉面前念“紧箍咒”。林对刘是既爱又怕，爱的是刘荣宜手中握有自来水管安装业务的审批权，怕的是他常念的“紧箍咒”。逢年过节，林中玉总是自觉送上两三万元现金。隔三差五，刘荣宜一念“咒”，林中玉就得赶快登门拜访。送了钱，头上的“紧箍”就会松一下。就这样，林中玉的业务做得越大，刘荣宜的“紧箍咒”就念得越勤，林中玉的钱也送得越频。自1996年至2002年，林中玉共计向刘荣宜行贿人民币85万余元。

　　赵卫国是丹阳东方公路水泥制品厂厂长，2000年9月，厂里承接了江阴市自来水总公司的部分水泥管业务。2001年年初，为及早结算货款，赵厂长准备了几条“三五”烟，带上了一套丹阳地产名牌西服送到刘家。刘荣宜看了看赵送来的东西，心中颇为不快。“这是我们当地的名牌西服……”没有等赵厂长说完话，刘就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这也算是名牌？你看我穿的，要1万多块哩，穿西装是要讲档次的。”赵卫国被弄得灰头土脸，只好尴尬地说：“刘总，您就当作平时的工作服穿吧。”刘荣宜阴阳怪气的一番话，让赵卫国见识了这位老总的“胃口”。不久，调整策略的赵卫国准备了2万元现金再次送到了刘家，瞄了一下赵装钱的信封，刘荣宜客气多了，他对赵说“明天你到我办公室里来，拿货款吧”。

　　刘荣宜非常清楚，自己手中有权，收人家的钱就得为人家办事。“等价交换”原则被他用在了“权钱交易”上。

　　1997年底，江阴市自来水总公司准备新建办公大楼。工程招标开始后的一天，江阴群工工程公司经理张建军来到刘荣宜办公室，张建军将装有2万现金的信封放到刘的办公桌上，并说：“刘总，我想投标，希望你多关照。”钱收下了，但张建军却没中标。刘荣宜感到2万元有些“烫手”，他找张建军说：“上次的钱，你拿回去吧。”而张建军认为，刘荣宜既然收了钱，说明他喜欢钱，现在要退，是因为事没办成。张委婉地说：“刘总，工程不做没关系，这钱您放心拿着，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张建军的小算盘是，只要自己有耐心，不怕钓不上“鱼”来。刘荣宜确实没有辜负张建军的一番苦心，2000年8月，刘荣宜告诉张建军，让他参加自来水总公司区域水厂的排水池工程投标。在刘荣宜的关照下，张建军果然一举中标。事成之后，张建军又带上了1万元现金，送到了刘荣宜的办公室。

　　刘荣宜受贿300多万元，已属数额特别巨大了，但和他将近800多万元国有资产划到自己名下相比，则是小巫见大巫了。

　　2002年年初，江阴市自来水总公司下属企业江阴市给水安装工程有限公司准备进行改制，国有、集体股份全部出让给个人，考虑到刘荣宜在江阴市自来水总公司曾经做出的成绩，转制计划中刘荣宜个人收购的股份是41%，并给予国有股份转让优惠20%。此时，刘荣宜到了退休年龄，他知道一旦失去了权也就失去了利。对钱财的强烈渴求，使刘荣宜在企业改制中不惜拼死一搏。转制期间，刘荣宜通过隐瞒安装公司收入、转移利润、虚造工程等手法将700多万元资产转移到自己控制的账户，并从自来水总公司账户上划走了78万余元。

　　被判无期方悟“三大错位”

　　2005年3月21日，无锡市中院对刘荣宜贪污、受贿案公开宣判，随着法官宣读判决书内容的不断深入，刘荣宜的丑恶嘴脸逐渐明晰，刘的脸上慢慢渗出了汗珠……最后当法官宣判以贪污、受贿两罪并罚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120万元时，刘荣宜瞬间显得轻松了许多。

　　刘荣宜当庭没有表示要提出上诉。

　　刘宜荣总结自己是如何滑入犯罪深渊时认为：“是三大错位导致自己晚节不保，首先是权力观念错位。权力应当是用来为人民服务的，而自己却把它用作交换经济利益的筹码。当看到在我手中承接工程项目的老板们都赚得盆满钵溢时，认为自己分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其次是监督机制错位。自从当上‘一把手’之后，就没人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我独揽财政大权，很多行贿就是冲着我手中的‘一支笔’来的。如果当时监督措施到位，我也就不会有今天。第三是审计工作错位。审计走过场是我能够疯狂攫取的最主要原因，在国有企业转制过程中，确认企业资产的方法主要是由审计部门来审计企业提供的资产数据，并以此为依据进行资产转让。在自来水总公司的资产审计过程中，审计工作组主要依赖于我们提供的数据，只要找一个高水平的财会人员，数据造假并不难。不彻底查清账上的资金流向，有些问题根本发现不了，审计部门缺乏发现问题的主动性，在客观上刺激了我侵吞资产的意念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