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闻网-乐山日报讯
温吉言
我的陈列柜里,陈列着一只木楦头,是我在清理母亲的遗物时,特地将它留作纪念的。这只光滑锃亮的木楦头,是母亲当年给我们做鞋时,专门用来绷整鞋面的。
我们有兄弟姐妹9人,父亲又长年在外,哺儿育女的重担,就落在了母亲的肩上。我家生活虽说艰难,但每年除夕,我们枕头边都会有一双新布鞋,那是母亲给儿女的新年礼物。
然而有一次,我却为了新鞋的事,急得母亲落了泪。那年我4岁,见离过年只有几天了,哥哥姐姐都有了新鞋,我还没有,便拉着母亲哭道:“娘,我要新鞋儿嘛”母亲用围腰揩着我的泪水说:“娘在做哩。”我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闹了起来。“娘要做得赢嘛。”我不听,仍坐在地上哭闹。也许是母亲被急火了,顺手拿起一根竹篾条,边打边说:“你咋不听话哟,娘这不是在给你赶做新鞋呀”姐姐赶忙过来将我拉起来,就在我要被拉走时,我看到母亲那瘦削的脸上,流着两行泪水,我竟一下子止住了哭闹,随姐姐埋头走开了。
那天晚上,我被绷整鞋面的敲打声惊醒,透过蚊帐,朦胧地看到母亲正在灯下绷整鞋面,“娘,您还没睡呀”母亲替我捂紧被盖,轻声道:“乖儿,快睡,娘要给你赶做新鞋。”我对母亲笑了笑,竟在轻轻的敲打声中睡着了。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穿着新鞋,在除夕的灯影烟花中蹦跳,拴着围腰的母亲在屋檐下看着我笑呢。
除夕夜,我的枕头边真的有双新布鞋,蓝色的鞋面,青布滚边,鞋头还用双股青线,钉了两排双圈,自然比哥哥姐姐的新鞋结实、好看。
我记不清穿过多少双母亲做的鞋,就是到了不惑之年,仍在穿母亲做的鞋。我曾对母亲说:“现在条件好,您老就别做鞋了。”母亲却说:“自己做的鞋结实耐穿,穿起舒服,走路稳当。”我就不好再说了。母亲知道我的脚爱生冻疮,那年秋天,又给我做了双新棉鞋,鞋面是蓝色的,青布滚边,样式已不是当年“鸡婆鞋”了,而是侧边有按扣的半统式。每年冬天,我都舍不得穿,都10多年了,还是很新。
日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半个多世纪了,然而,母亲那在灯光下绷整鞋面的身影,仍定格在我的记忆中,母亲那纳鞋底的声音,仍灌注在我的耳际。母亲当年为儿女做鞋而用过无数的木楦头,将永远珍藏在我的陈列里,留作对母亲深情的怀念,也留作给子孙们讲老奶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