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特约记者 陈敏
“在法律的框架下,邹家健的热情与理性并存,开创了一种依法维权的模式。”
——中央电视台2004年“3·15”晚会评语
邹家健,49岁,籍贯四川,1990年从四川来到深圳。2000年8月迄今,任深圳福田区景洲大厦业委会主任。
逼上梁山
1998年,邹家健在福田区景洲大厦买下一套商品房,面积103.35平米,房价每平米7000多元。这是他1990年定居深圳后的第一次置业。
选定景洲大厦,主要因为这里风景好,对面就是莲花山;且位于未来的市中心,有升值潜力。再就是传统观念的作用,以为景洲大厦的地产商是一家大型国企,应该讲信誉,不至于骗人。所以,纵然后来地产商推迟交楼,不仅推迟了整整5个月,而且不按合同规定赔偿违约金,他也没在乎。
谁知刚领钥匙就出了大问题。第一次看装修,邹家健从他所在的28楼往下走,一层层地看别人怎么装。走到25楼坐电梯,当时好几个人在里面,电梯突然摇起来,摇着摇着灯就没了,哗的一声电梯砸了下去。男男女女尖叫着抱在一起。突然电梯又停了,不知停在哪里,按什么键也不管用。两个民工胆子大,硬把顶板扒开,从井道里先爬出去,接着一个女业主也爬了出去,邹家健一直不敢爬,不知道下面有多深,不知道电梯会不会突然再砸一次,把他砸成肉饼。两个民工硬把他拽出去。出去一看,电梯停在5楼,从25楼一下砸到5楼。此后还经历了几次,但他都以为偶然,以为电梯没调好,调好就不会掉了,还是懒得过问。
很快证明他又错了,压根不是什么偶然。上班时很多同事谈到电梯问题(邹家健供职的公司在景洲大厦买了100多套房,所以很多同事同时也是邻居)。简单统计的结果令人瞠目:竟有差不多3%的业主经历过电梯从高层坠落;电梯空中震荡、电梯关人、电梯中途不停直冲“云霄”,这样的惊险情节更是家常便饭。大家普遍的看法是货不对板,地产商做了手脚。邹家健回家讲给妻子听,妻子也觉得蹊跷,说合同明明规定装三菱电梯。真要是三菱电梯,怎么会有这么多险情呢?他这才开始重视。一调查,果不出所料,自己被骗了,地产商根本没装三菱电梯,而是悄悄换成了东莞试产的国内第一批高层电梯。两者差价高达几十万。东莞电梯未按常规进行6万次试运行检验,景洲大厦业主便成了这批试产电梯的活体试验品。
既然电梯有问题,邹家健哪敢入住。只好在外面租房。已经入住的同事当然比他更着急,要组织业主委员会维权。邹家健在单位负责宣传,常发表文章,业余时间还策划电视节目,大家公认他笔头硬,能量大,非要推他当业委会主任不可。
当业委会主任也经历了一段曲折。第一次酝酿业委会,邹家健因为住在外面没参与。那次地产商搞了个业委会名单,实际上是地产商包办。业主不干,到处告状,报上也登了。舆论压力之下,不得不重组业委会。这时已到2000年,邹家健已经入住,竞选资料也发到他的信箱。但他隔得远远的,主要原因是不想出头。即便因为电梯故障,一家人不敢入住,岳父等到死都没住进新房,这是铭心刻骨之痛,但他仍然没想到站出来维权,那时他只想卖房走人。他不能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错误估计了地产商。但又怕斗不过人家,惹不起就躲吧。没想到,他躲也躲不起——产权证迟迟办不下来。没产权证怎么卖房啊?卖房走人行不通,出租都没法出租。逼急了眼的邹家健给地产商发律师函索赔。地产商根本不屑,说,邹家健,你不要以为你在媒体工作,可以曝光我们你就不得了,你去曝光啊,你去打官司啊,官司赢了就赔你,赢不了回家洗洗睡吧。
邹家健就这样被逼上梁山,索性做了景洲大厦业委会主任。一场大戏由此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