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晓强　摄

　　抗战史上的今天　6月14日

　　●1938年6月14日　宋庆龄发起保卫中国同盟，鼓励全世界所有爱好和平民主的人士进一步努力以医药、救济物资供应支持中国的抗日战争

　　●1945年6月14日　中共七大闭幕

　　汉中76岁的冯忠骅老人是当年日军轰炸汉中的见证者和受害者，至今双脚上还留有被日军投下的毒气弹感染的累累伤痕。回忆那段痛苦的日子是痛苦的，冯老对当年的亲身经历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历史把1940年9月3日用烧红的铁链和安康聂中山老人一家绑在了一起。这一天,日军36架飞机自西向东飞经安康，向无辜民众投下炸弹200余枚，炸死850余人，炸伤2300余人，将当时仅有数万人的小城安康变成了地狱，而聂中山一家9口人中，3死2伤……65年过去了,留下的疤痕仍然在隐隐作痛。

　　警报歌谣

　　房子炸毁何时建？

　　何必伤怀？

　　快快收泪去抗战，

　　前面烽火即前线，

　　与倭贼刀枪相见。

　　警报发得真讨厌，

　　人把午餐当早餐，

　　鬼子陆战大溃败，

　　企图空军将我害。

　　苦难汉中

　　从1938年3月13日开始轰炸汉中，到1944年10月7日止，长达6年多。在这期间共空袭44次，出动飞机575架次，投弹2056枚。炸死637人，炸伤612人，合计伤亡1249人，毁房2689间。1939年、1941年、1943年等为轰炸次数最多时期。

　　惊魂安康

　　1939年7月下旬，日军数架飞机在安康水西门河里投下一枚炸弹。这是资料记载中安康城遭受的首次空袭。从1939年7月开始至1945年1月4日止，据不完全统计，日军共空袭安康19次，出动飞机近150架次，投弹1155枚，炸死996人，炸伤2499人，毁房2518间。平均每百枚炸弹炸死炸伤103人。

　　追忆历史　汉中

　　国土遭践踏　救国保家乡

　　“日本小东洋，野兽发癫狂，侵略中华张血口，百姓遭了殃；父老遭杀害，烧我城和乡，妻室儿女不团圆，逃难奔他乡；国土遭践踏，百姓苦难当，爱国志士快武装，救国保家乡！”

　　家住汉中市南郑县大河坎镇、今年已76岁的冯忠骅，还能完整地哼唱童年时学的这首《快武装》抗日歌曲。老人是当年日军轰炸汉中的见证者和受害者，至今双脚上还留有被日军投下的毒气弹感染的累累伤痕。他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对日军暴行和罪证的收集，并用自己掌握的史料，经常在各地举办“日军暴行展览”，提醒青少年勿忘国耻。回忆那段日子是痛苦的，冯老对当年的亲身经历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穷凶极恶　6年轰炸汉中44次

　　据冯老说，1938年2月份，当时国民党的一架小型飞机在汉中上空飞行时，被日本飞机击落在法慈院附近的山上，飞行员跳伞成功，只是头部受了轻伤。当地乡保长赶忙派人用滑竿将飞行员救下，并把飞机残骸抬到城里。这好像是日军轰炸汉中城的前奏。“1938年3月13日上午9时左右，老师正在给我们上课，就听到院里一名老校工在大喊‘拉警报了！’老师赶紧领着学生向坡上的松树林跑。大家躲在里边不敢出来，能听到远处的汉中城里传来爆炸声。等日本飞机走了以后，才知道小日本把西关机场的油库给炸了，冒起的黑烟遮住了半边天，燃烧了3天大火才熄灭。”冯老说，从这时开始到1944年10月，日本鬼子在长达6年多的时间里，先后出动飞机575架次，对汉中城进行了44次轰炸，共投弹2056枚，炸死居民637人，炸伤612人，炸毁房间2689间，对汉中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

　　惨无人道　日军竟用“细菌弹”

　　最可恨的还是丧心病狂的小日本在轰炸汉中期间，多次使用毒气弹、细菌弹等化学武器残害汉中人民。日本鬼子把培养的致病细菌先移植到老鼠、跳蚤身上，然后装在各种形状的容器里，用飞机空投到汉中城乡。容器被摔到地上裂开，老鼠、跳蚤四处乱窜，就把致命病菌带到了人群中。当时没有多少预防知识，许多人染上鼠疫、霍乱、伤寒、疟疾等传染病起初都不知道。有一姓刘的人家，7口人死了5口，有2人因进山打柴逃过了一劫。记得当时这家人的病征是发高烧、身上起红点，浑身无力不能起床，一个劲要水喝。防疫人员就在他家院子周围撒上白灰，吃喝及药品都是用一根长竹竿挑着向屋里面递，最后人还是死了。

　　冯老说，在日军的细菌战中，他们家也有两名身强力壮的雇工死于伤寒、霍乱，自己至今双脚上还留有当年被毒害的伤疤，可能是日本鬼子丢下的毒气弹污染了河流，他和一些小伙伴在水中玩耍时，受到毒水伤害而留下了永久的疤痕，解放后曾到多家医院治疗，都没有治愈。日本鬼子灭绝人性的恶行真是罄竹难书啊！

　　终生难忘　最感念的两件事

　　在冯老的讲述中，最让他感念的有两件事：一件是在上小学二年级时，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女老师叫庄静修，教他们音乐。她是从当时的河北沦陷区随一些热血青年来到汉中的，家里人都被日本鬼子杀害了，她自己的一条腿也被鬼子飞机扔下的炸弹炸断了。每次给学生们上课，庄老师就用一条腿踏着风琴，教大家唱抗日救亡歌曲。唱着唱着，庄老师就哭了，同学们也跟着哭，而看到同学们哭，她又坚强地擦掉眼泪，要求同学们发奋读书，学好本领参加抗日。冯老说他现在还记得不少庄老师教唱的抗日歌曲。

　　另一件是见到了当时鼎鼎大名的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队长克莱尔·李·陈纳德。“那是1943年4月的一天中午，我们几个学生在汉江边玩耍，看到一辆黄帆布篷美式吉普车停在江边，从车上下来几名外国人准备下水游泳，他们见到我们这些孩子，老远就‘哈啰！哈啰！’地打着招呼。有人认出其中一位就是美军‘飞虎队’队长陈纳德先生，大家都朝他们跷起大拇指说：‘OK!OK!’见我们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他们就拿出水果糖给大家吃，还让一名姓沈的翻译问我们咋回事，我们把头天晚上日本飞机轰炸汉中，炸死许多平民百姓的事说了，陈纳德听沈翻译讲完，就举起拳头说：‘孩子们别难过，明天我飞上天去替你们报仇！’我们也举起拳头，大笑起来。第二天，9架日本飞机又来汉中上空伺机轰炸，‘飞虎队’在陈纳德率领下升空迎敌，在汉江上空击中一架日军零式轰炸机，其坠毁在城固县陈家营附近山上，机上4名日军被烧死，1名跳伞日军被俘。听到喜讯，同学们跳着高喊：‘飞虎队OK!飞虎队OK!’”

　　前仆后继　民众踊跃参加抗战

　　抗战时期，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大举入侵和国土沦陷，汉中变成了抗日后方重镇，各界民众以强烈的民族激情和爱国之心通过中共地下组织积极开展抗日救亡运动，众多热血男儿参加抗日军队，以征战疆场、踊跃纳粮、支援前方、有钱出钱、慷慨解囊等多种方式参与抗战，支援前线，为抗日战争胜利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和重要贡献。

　　据统计，1944年，汉中人口为28万人，据初查当年符合征兵条件的仅剩12424人，但这年又有3459人参军，一些十三四岁未成年的少年也扛枪上了前线。

　　勿忘国耻　巡回举办日军罪行展

　　从上个世纪50年代初开始，冯忠骅就开始收集日军轰炸汉中的相关资料。1993年从南郑县委党史研究办退休后，在有关部门的支持下，冯忠骅自费到我省各地收集史证、相片及受害人谈话记录，掌握了大量真实的第一手材料，撰写了《日帝狂轰滥炸陕西史略》、《不忘“九一八”歌谣》等，控诉日本侵略者犯下的滔天罪行。他还将收集到的相关史料、相片、文章等制作成牌子，在汉中各地进行巡回展出，提醒广大群众和青少年勿忘国耻。在冯老的家里，记者见到了他收集的几箱子珍贵资料和照片，还有他撰写的一些纪实文章等，看得出老人的执著和对那段历史刻骨铭心的记忆。冯老说：“我收集这些日军暴行及当时民众抗日的资料不为其他，只是让后人不忘历史，记住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行，激励大家发奋努力，把我们国家建设得更强大，不能让历史重演！”本报记者　黄宪明

　　回眸岁月　安康

　　3亲人被炸死　65年恨难消

　　“当时爷爷抱着二妹想从后院往外跑，就快出门了，砰……”聂中山老人用手比划了个散开的动作，“炸弹下来了，老少俩炸得粉碎，啥都没剩下”。1940年9月3日，家住安康鼓楼街时年15岁的聂中山失去了三个亲人：年过七旬的爷爷，7岁的三弟、5岁的小妹。父亲和二弟也身受重伤，家中财物损失殆尽。

　　65年过去了，提起这段惨事，已经80高龄的安康聂中山老人仍然浑身发抖：“我恨日本鬼子！咋能不恨呢？”

　　满天敌机　9口之家3死2伤

　　“是1940年农历八月初二”，老人一口报出了遭轰炸的日期。

　　“我家是开磨房的，那时负责给安康县政府送面粉。那天上午9点多，防空警报钟响过一次，后来也没啥动静，警报一解除，家里人就让我去给县政府送面。我刚把面送过去，大概是下午1点吧，又听见敲钟，不一会，日本飞机就来了……由东向西，从老河口那个方向飞过来，三架一队，每队都是一架打头，后头跟着两架”。

　　其后的经历就成了聂中山老人一生的梦魇，他看见一队队飞机掠过，每队3个飞机一散开，黑乎乎的炸弹就丢下来，带着风声：“炸弹落下来，呼呼的风声，轰轰的爆炸声，天上的飞机黑压压的一片，爆炸的声音也大得吓人，轰轰的，震得人心往里揪”。

　　“我就怕家里出事，稍微等爆炸声听不见了，就往家里跑，跑到街上，好多地方着了火，房子塌了，路断了，我就绕着跑，钻着巷子跑……”

　　聂中山跑到鼓楼街，远远就看到自家方向在冒烟，他心急如焚：“我就跑，往家里跑，跑、跑……”跑回家，蒙了：“家里咋着火呢？我家的人呢？家里那么多人啊，这咋没人了？”

　　去县政府送了一趟面让聂中山躲过一劫，日本鬼子丢下的一枚炸弹，正中聂家后院，当时在家里的7口人中，3死2伤！

　　“我家那时有9口人，我爷爷，父母，一个叔父，我和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当时我和叔父不在家，除了我妈和我大妹妹，其他人都叫炸弹给炸了”。

　　当时聂中山70多岁的爷爷聂坤正在清真寺做礼拜，听见警报钟声赶紧跑回家招呼家人躲避，看见儿媳抱着5岁的小孙女躲在堂屋，老汉一把将小孙女抱过来，从后院往外跑，就快要跑出后门的时候，炸弹下来了，将正处在弹着点的祖孙俩炸得粉碎。“啥都没剩下，啥都没剩下！”说到此处，老人的声音变得很低。“人炸碎了，后院晒的又是粮食，烧着了，房子是草房，也着了，一炸一烧，老少俩啥都没剩下。”停了半晌，老人说，“有人说我爷的胡子被炸得粘到墙上，我没看着”。

　　聂中山的父母、大妹、二弟当时都在屋里，没往后院跑，结果父亲聂鸿勋，二弟聂钧禄还是给弹片炸伤了：“父亲伤重，飞过来个弹片正打在头上，二弟伤都满了，脚上、腿上、腰上，到处都是伤，架拐都架了好几年”。“后来家里人发现我三弟怎么找都找不见了，等院子里火小一点，发现炸弹把后院的土墙炸塌了，我三弟被压在土墙下面，压死了”。“9口人啊，炸了5个，我爷70多了，我三弟才7岁，我小妹妹才5岁……”

　　连炸带烧　65年仇恨难消

　　轰炸后的当天晚上，是聂中山一生经历的最长的一夜。

　　“街上几乎家家都有损失，有几家也死了人，到处都是哭声。那天晚上，我们一家就在街边凑合了一夜，不知道是咋过来的，那个心情啊，难过？害怕？说不出来呀”。

　　连炸带烧，聂家的磨房全毁了，房屋全部坍塌，后院晾晒的一院麦子和储藏的1000斤茶叶也全部焚毁。“我父亲除了开磨房，也做茶叶生意，家里当时有26桶茶叶，总共将近1000斤，本来前一天准备往汉中送，结果河里涨了大水，没走成，第二天一轰炸，1000斤茶叶全烧了。”

　　死的死，伤的伤，财产一把火也烧光了，聂家的生活顿时陷入困顿，多亏街坊伸出援手，才让聂家渡过难关：“我爷爷和我小妹尸骨无存，家里又有两个伤员，办不起什么后事，我三弟是清真寺里的师傅抱去安葬的。后来几个熟人帮我家临时找了间房子安顿，街坊有个刘老汉，懂医术，没要一分钱帮我爹和我二弟治伤。后来家里头又赊了副磨盘重新开起了磨房，日子才慢慢好了一点。”

　　“那以前我没挨过饿，还在上学，可是，日本人把我家炸了以后……”老人一声长叹，“我恨日本鬼子，现在还恨！”老人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毕竟后院晒的是麦子，不是军火，被炸弹炸死的是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孩童。

　　“几十年里我一直都在想，日本人为啥炸我家？”聂中山老人先是认为自己家当时后面有座楼，怀疑日本人的炸弹本来是冲着楼去的。后来听说日本人的炸弹是“哪人多就朝哪里扔”，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家后院大，又晒满了粮食，才引来了炸弹。还听说是日本人的飞机本来去炸重庆，因为重庆有雾，所以炸弹没投下，在飞回途中路过安康的时候，鬼子就将剩余的炸弹扔到老百姓头上……

　　聆听警报　等着今年的9月3日

　　聂中山家在轰炸之后，家道衰落，他虽然考上了县中学，但上了一年，家里就供不起了，弟妹也没上过学。其后，由于“壮丁拉得紧”，被战火吓怕了的母亲不顾儿子的反对将聂中山送到了汉中的亲戚家。可是1942年腊月，聂中山在汉中还是被抓了壮丁。“当时亲戚到处找人拿钱把我往出弄，我说，算了，就是再跑出去，迟早也被抓，而且，入伍了能去打鬼子，能报仇”。但令聂中山遗憾的是，他所在的国民党军队没有和日本人交过手。

　　抗战结束后，1947年，已经当上通讯排排长的聂中山思乡心切，又不愿意打内战，于是开小差从东北跑了回来。“1948年结了婚，婚后我一直开磨房、拉车，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老伴去年过世了，我过了年就81了”。现在的聂中山老人又有了一个大家庭，1子4女，一大群孙子孙女，还有了重外孙，四世同堂，“娃娃都有正当职业，有房住”，老人很是知足。

　　60多年过去了，安康县也成了安康市，2003年，安康市政府把9月3日定为安康市防空日，每年的这一天，按规定要拉响防空警报。聂中山老人说，今年的9月3日，拉警报的时候一定会带着孙子们仔细听听。本报记者　张晓强

　　征集线索

　　本报将继续与全国数十家媒体携手,面向全国、侧重陕西,征集与抗战有关的故事和线索。

　　热线电话:029－88412323

　　传真:029－88429062

　　电子邮箱:shixian@mail.huash.com

　　地址邮编:陕西省西安市含光北路156号华商报社抗战报道组(710068)

　　特别鸣谢

　　在日军轰炸陕西系列报道中，部分统计数据资料来源于《日本飞机轰炸陕西实录》一书（肖银章刘春兰编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