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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告交警5年讨回一辆三轮车的陕西农民吕福山对话本报记者，称公民合法行使权利不该受任何部门约束吕福山
7月18日，吕福山与西安交管支队一大队“交涉”良久，仍未拿到三轮车。王荣忠摄
本报记者 秦文 北京报道
对话人物
32岁的吕福山，一个连小学也未毕业的普通农民，却因为一连串的维权官司而名声大噪———9年先后申诉、起诉了20余家单位。他说，打官司的目的是要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让人不敢欺负他这个农民工。
宣判后，吕福山表示，他对终审判决不满意，还打算继续申诉。但他将在近期取回被扣了5年的三轮车。
对话动机
2005年7月16日，新华社以《吕福山状告交警5年讨回一辆三轮车》为题播发消息，经过漫长诉讼，陕西农民吕福山状告西安市交管支队一大队案终于在此前一日落幕。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终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被告一大队于判决生效之日起7日内，向原告吕福山返还其人力三轮车一辆，并给付原告交通费278.1元；驳回原告吕福山要求被告赔偿5年营运损失合计52800元的诉讼请求；案件诉讼费200元由被告一大队承担。吕福山告诉本报记者，这5年他损失了金钱，但学会了法律学会了维权。
新京报：案子了结了，大家说这是一场没有输家的官司，但你好像不太满意，你希望是一个什么样结果？
吕福山：我输了。这5年给我造成的损失太大，如果不是扣我三轮车，我能挣多少钱？而且他们根据5年前买三轮车的发票退钱，可当时买是388元，现在都升值到七八百元一辆了。我觉得赔我一两万我也可以接受，但一点不赔我就不能接受。
新京报：还打算蹬三轮吗？
吕福山：我想会，并且在车上要印上我的照片，名字，电话，把它装修得豪华一点，继续蹬。我就是喜欢蹬三轮，蹬三轮多自由，想拉活就拉，不想拉就回家睡大觉，世界上干啥都没蹬三轮自由。
还想再打5年官司
新京报：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还要接着打官司？
吕福山：我准备把官司一直打下去。再打5年，我相信我手头的证据一定能帮我打赢，这个损失的钱是能找回来的。
新京报：再打5年，如果再打不赢怎么办？
吕福山：当初我开始打这个官司时，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大家打官司前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就没有人当被告了。
新京报：这个再打5年的期限你是怎么设定的？
吕福山：我们的法律是有漏洞的，完善需要时间，5年应该够了。
“法律空地”归大家建设
新京报：来西安多久了，蹬三轮几年了？
吕福山：从我家到西安已经13年了，1996年10月份开始蹬三轮，直到去年10月，我去了渭南市一家三轮车服务公司做法律顾问。
新京报：你以前说过觉得自己适合在城市生活？
吕福山：我就是觉得农村的活太累，不想在农村干，蹬三轮要比在农村种地强多了。
新京报：喜欢生活在城里？
吕福山：我喜欢蹬三轮，不是喜欢生活在城里。我蹬着三轮车串街走巷，满眼的风景。我也没什么文化，蹬三轮也不需要技能成本，正好适合我这个没文化的农村人。我们家乡没这个工作，所以我要来城里。
新京报：你一天可以挣多少钱？
吕福山：50块钱左右，还是不错的。
新京报：在城里蹬三轮被罚款是经常的，为什么就你不能接受？
吕福山：哪个人都不能接受，但有些人不懂法律不懂维权，他们就是一种愿赌服输的心态。我不同，我认为我走的是我该走的路，这是我的民主我的自由，公民在国家允许的范围内行使我的权利，是合法的，不该受任何部门约束。
新京报：那你会不会是在钻法律空子？
吕福山：我知道交管部门说我在钻法律空子，我还说他无视法律呢。法律给他就没有留空子就光给我留空子了？社会在发展中，法律在不断完善中，这块空地是归大家共同建设的。
新京报：哦，你觉得你和交管部门是在共同建设这块法律空白？
吕福山：是，就看大家能不能真的理解。
“人活一口气”
新京报：你同别人说，谁有冤屈你帮谁打官司。可你为辆三轮车就打了5年官司。
吕福山：现在我的官司还没完全打赢，还没有足够底气跟大家说你们有啥事来找我。官司打赢了，我就敢站在西安街头跟老百姓说这话。
新京报：你这一生想追求的是什么？
吕福山：有一句话叫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单纯为几个臭钱活着，养家糊口也没啥意思。人还是应该活出个名气来，人在一生中就是活个名。
新京报：现在大家说你是“刁民”、“打官司打出名的人”，你想要的不会是这样的名气吧？
吕福山：我想要的名气是，在人民心目中，我是一个能为人民伸张正义的、为人民利益着想的人。
新京报：这5年走过，你会不会觉得得不偿失？
吕福山：老百姓会说，花了5年时间打官司，回头就落了200多的交通费，太不划算了，但实质上，我积累了名声，这是一笔无形资本。这5年还让我学会了法律学会了维权。
新京报：有没有想过可能再坚持5年后，最终还是维持这个结局？
吕福山：我上学时老师说学习好就可以保护好自己，如果没打赢，就说明我没有保护好自己。
“若整天被欺负，还怎么活？”
新京报：那你为什么不能换种角度生活，非得把自己赖在这场官司上呢？
吕福山：这是我的基本权利呀，如果我在这里打工，这里被人欺负，换到那里那里被人欺负，若我整天都在被人欺负，我还怎么生活。其实在我打这场官司中间，我蹬三轮的环境就好转了。以前蹬三轮的要受市容、交警、保安、市场管，官司进展中，其他部门就不管了，只剩下交警管了。
新京报：你打官司从来不请律师，是单纯的金钱原因还是有别的考虑？
吕福山：金钱是一种考虑，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愿意相信律师。如果我请了律师，他请了律师，这个官司就会永远没输没赢。律师会不会替我依法辩护说不准。
新京报：你很多疑？
吕福山：对，我一直做事都很谨慎。我从小经常被人欺负，我不愿轻信任何人。
新京报：你打了5年，遇到了不同的法官，结果都大同小异，你还是确信自己可以打赢？
吕福山：我曾经去找陕西省高院的一位领导，他当时就告诉我这个官司打不赢，我说还没打你就把结果告诉我了，那我找你还起什么作用？如果你说话这么坚决，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下判决书，还要拖我几个月，甚至一直拖了5年，看来你也不确定嘛。
新京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可以打赢？
吕福山：有。法学教授，他也没有直接告诉我可以打赢，就说我这官司可以打，这就够我接受的了。
新京报：你愿意相信谁？
吕福山：信专家。你要知道，法官和律师都是专家的学生，学生应该听老师的话。
“我出名了，他们遭指责”
新京报：你这5年中告的那20个单位，基本上都是私了，这个官司好像是你惟一进入法庭程序的案子，为什么这个案子突然就不私了？
吕福山：我当初也想私了的，我觉得私了简单，我可以直接拿到赔偿，也不耽误时间，但是他们（交警队）没有选择私了，我就只能打官司，所以他们上当了，我因此出名了，他们遭到众人指责了。
新京报：选择私了你不是就出不了名了吗？
吕福山：结果是一样的，我的权利得到保护了。那个时候谁想到名气了，只想着混口饭吃就不错了。我这名气完全是被逼出来的，不是我造出来的。
新京报：这个事要是发生在你老家，你还会不会选择打官司？
吕福山：在老家不会有这种情况，在老家小的时候是靠打架解决问题的。来西安之前，我也没想到会打官司，因为小的时候，看到父母家人被人欺负，心里委屈但一直帮不上忙，所以离开家后，一直有一个念头，就是以后一定要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合法财产。后来告状，不是选择不选择的问题，是自然规律，就像下雨了我就得打伞，他把我赖以谋生的三轮车没收了，我就得告他，这是自然而然的，没的选择的。
新京报：那现在出名了，成了你的无形资产，有没有给你工作生活带来一些好运？比如渭南市的那份工作。
吕福山：当时在渭南，有同事跟我说，吕福山，你别再较真了，就忍一忍吧。我说，不是我较真，你能认识我？我们能坐在同一个办公室？这么多人知道我叫吕福山？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我叫吕福山。
对西安太有感情了
新京报：你来西安后学了那么多法律知识，动机是什么？
吕福山：我学法律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我还要一直学下去，这场官司我还得继续打，除了这个官司，还有别的方面的权益需要法律知识。
新京报：除了这点，没有其他的功利目的？
吕福山：有这个想法但是一直不能如愿。我有别的目的你也不能帮我（笑）……
我想找个媳妇……保护我和媳妇俩人的权益。
新京报：你来西安也13年了，怎么就一直没找到媳妇？
吕福山：我对西安太有感情了，大街小巷我都了如指掌，我不想回老家了，种地太苦，我想留在西安哪怕是西安近郊。前两年一直想找一个西安郊区的姑娘，当个上门女婿。现在觉得太难，也不想太勉强了。
新京报：你对女朋友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吕福山：身高一米六五以上（吕福山身高一米六三），身材要好，不要太瘦，胸部要圆满，长头发，文化初中以下就行，最好不工作。
新京报：为什么不想让媳妇工作呢？
吕福山：我不想让她跟我一起受苦。我觉得依目前的现状，我可以养活她。
“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人”
新京报：有媒体说你是蚂蚁撼大树，你觉得自己现在撼动大树了吗？
吕福山：这个我不敢说，很多法律条文争议不休，没有定论。我等于是开拓了一个新的课题，我希望一些法学专家能够在几年之后给很多争议性问题定性。修改国家赔偿法时，我就想写一些建议寄给相关部门。
新京报：你也经常上网看报，你觉得你打官司的意义在哪里？
吕福山：这涉及到西安市人力三轮车的生死存亡。
我不打这场官司，西安的人力三轮车死定了，现在西安的人力三轮车一天轻轻松松挣50块钱，这是我打官司带来的，虽然我的三轮一直被扣。有一句话不是叫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人嘛。
新京报：可是你觉得你蹬着三轮车走在西安市的东大街上该不该被罚？
吕福山：那是不允许的，西安市规定三轮车不能走东西南北四大街，我会严格遵守国家法律规定的，维护法律的尊严，不允许走的地段我肯定不去走。
新京报：问题是随着城市的发展，允许蹬三轮的范围会越来越小。
吕福山：是，这是肯定的，以前我蹬三轮，城墙以内也可以蹬，现在只能在城墙以外蹬，但这个缩小的空间也够我赚钱生存了。
新京报：但是人力三轮车这个行业迟早要退出历史舞台的。
吕福山：是啊，但是在西安应该还有10年的时间吧，10年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呢，我得先把握好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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