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杜萌

　　工作辛苦门槛太高检察队伍青黄不接

　　连绵不尽的大青山、林木掩映的河谷、起伏的丘陵和平坦的草坝……乌兰察布市集宁区人民检察院就坐落在这样一块风景优美的土地上。公诉科长李淑兰却无心去欣赏这样的美景，一个严峻的问题困扰她很长时间了。她对记者说：“我们科处于一个过渡期，存在着断层。”

　　李淑兰告诉记者，集宁区检察院公诉科编制8人，目前只有6人，5名女同志，一名男法警。3名检察员年龄都在40岁以上。科长李淑兰49岁；副科长郭月娥46岁；一名科员40岁；两名书记员里一人31岁，另一人26岁。

　　49岁是个尴尬的年龄，这个年龄临近“坐休”。“坐休”是当地人事制度的一项政策，即正科级干部到50岁不得再担任领导职务，由于尚不到退休年龄便称为“坐休”。

　　李淑兰感慨道：“很多年来，人家不愿来公诉科，嫌差使苦；想干的人又没有资格，断层问题自然就不可避免了。”

　　“为什么公诉科没有男同志？”

　　李淑兰笑了，她认为一是司法考试难度大、水平高，人们对考试有畏难情绪，通不过司法考试，在公诉科只能当书记员，没有资格办案；二是公诉科对来人工作要求高，去检察院自侦部门或批捕部门工作，条件相对宽泛些，这导致了人们的选择趋向。

　　长年的工作压力致使李淑兰身患多病，脑供血不足、颈椎骨质增生。记者听到这样的喟叹：“干检察工作要失去很多个人的东西，付出与得到有点不成正比。”

　　书记员王新春31岁，丈夫是军人，夫妇俩有着一对两岁的双胞胎女儿。

　　2001年，王新春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法律本科的文凭。她说自己特别想通过司法考试，因为她热爱检察官这个职业，但由于种种原因使她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内心很受煎熬。如果不能通过司法考试，不仅影响情绪和信心，也影响到待遇。她这样假设：5年考不上，她还是一个普通的书记员，自己为此下的工夫倘若用在别处，恐怕早就见到效益了。即便5年后通过了司法考试，对一个从37岁才开始积累检察官经验的人来说，是不是太晚了？

　　由于环境、条件、待遇和氛围等等条件，年轻人在选择时总会考虑再三。记者得知，就在这个检察院，一名毕业于全日制大学的法律本科毕业生在院里工作多年后，于今年春天参加了大连市检察院面向全国的招考，通过考试后被录用。他告别了这里的同事，前往大连工作。

　　谈到全院人员的年龄结构，谈到人才缺失的紧迫，集宁区检察院检察长付有强告诉记者：全院84名干警的年龄大多在35至45岁之间。48名检察官的年龄在48岁左右，他们都是在改制前任命的，目前没有一人参加司法考试。从两年来司法考试的情况看，院里参考人数不多，成功率非常低，这支队伍青黄不接。

　　令付有强发愁的是，现有这些检察官一旦大批退下，哪有那么多够资格的年轻人及时顶上来呢！

　　五年内仅一人通过司考人才断层危机不断加剧

　　“非要把他箍在这地方，那不是耽误人家的前程嘛！”

　　说起集宁区检察院远走大连的那个年轻人，乌兰察布市人民检察院政治部主任彭树杰很通达。但是，他提供给记者的一组数字却呈现出现实的冷峻：

　　乌兰察布市检察院共有11个基层院，全市检察系统实有人数600人，检察员405人，全日制大学本科生在市院的116名干警中只占18.1%，在基层院总人数中占14.6%。自2000年以来，全市检察系统参加司法考试的人数逐年减少，3年来只考过一人，就这一人还离开了本地。

　　从年龄上看，以乌兰察布市检察院为例，全院45岁以上的人占三分之一强，党组7名成员均在45岁以上，各部门正副处级领导干部中也多为45岁以上。

　　意识到人才断层的危机，针对司法考试，乌兰察布市检察院采取了这样的措施：

　　凡年龄在45岁以下的必须积极提高专业水平，争取考过；凡年龄在30岁以下的5年内必须通过考试；2004年参加考试的27人在3年内必须通过考试，如不能考过，离岗培训，第一年拿全额工资，第二年只拿70%，第三年考不过，停发工资。

　　对于参加考试的人，每年给两个月以上的复习时间，当年考试给3个月时间。通过考试单位报销各种费用，并给予1000元的补助。市检察长王根和专门开会布置，让各院领导保证把参考人员从办案工作上抽出来补习培训。

　　“我们理解司法考试的用意，检察官标准高是应该的，”彭树杰对记者说，“问题在于全国各地都是一个政策时，让人家选择，他会不会到我们这些地方来？我们每年都申请让青年志愿者来，没有人来，一个都没有！”彭树杰讲话时神情沉重。

　　依照彭树杰的估计，乌兰察布市检察系统人才断层的危机在一定的时期内只能加剧，不会出现缓和。

　　出现“一人科室”人员严重缺编

　　鄂尔多斯市的鄂托克旗拥有5万人口，管辖地域达到12500平方公里。

　　鄂托克旗检察院核准的国家行政编制31人，实有在职干警22人，全院平均年龄37.6岁。16名检察官中没有30岁以下的。

　　办公室主任李建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院里按公诉、民行、控申、监所等11个内设机构的安排，“一人科室”(即：一个业务科室只有一名检察官)有6个，人员处于严重缺编的状况。

　　2003年，自治区组织报考，为鄂托克旗检察院设置了3个就业岗位，按照相关规定，凡进必考，参考人数必须要达到1：5的比例。如此计算，报考鄂托克旗检察院的人数达到15人才能开考。遗憾的是，由于报考人数未能达到规定人数，没有开考。

　　“像鄂托克旗这么偏远的地方，有谁愿意来呢？再过5年，我们都成老家伙了！”李建斌有些苦涩地调侃着。

　　20人干着30人的活儿，李建斌希望能够补齐缺编人员，但这显然是奢望。他说：“再增加三四个人，我们就能缓和点压力”。而这个想法依然难以实现。

　　长途电话接通鄂尔多斯市的达拉特旗检察院，政工科长刘彦霞告诉记者，这个院的国家行政编制人数为45人，目前缺编7人，全院平均年龄为39.6岁。自1997年以来，案件数量上升幅度很大，急需人员补充进来。建国以来，达拉特旗只有一个全日制的本科大学生，是2004年招考进来的，但他是学计算机专业的，院里其他人都是经在职培训升为大学学历的。

　　今年年初，达拉特旗检察院申请需要5名青年志愿者来院工作，结果来了两个，已经很不错了，但院里一想到这两人只来一年，毕竟是时间太短了，可以说刚刚熟悉工作他们就要走人了，这实在无法缓解工作压力，是个遗憾。

　　鄂尔多斯市检察院政治部主任张占容提供了如下数字：

　　全市检察系统共有8个基层院，国家行政编制396人，实有人数355人，缺编41人。工作量与人员比例失调。去年只招考了6名大学本科生。

　　问张占容主任有什么解决人员危机的建议，他提出3点个人看法：一是招考人数在比例上可否降低“门槛儿”，改1：5为1：3甚至1：2，因为本地往往没有那么多报考大学生；二是招考权限可否下放到地市，而不是在自治区或省里；三是党校培训结业的大学学历不应承认，否则会降低检察官的素质。

　　数字报告触目惊心如何扭转这种局面

　　记者在呼和浩特市采访内蒙古自治区检察院政治部副主任邢志文，请他介绍有关全区检察机关的情况。邢志文向记者提供了一份调研报告，其中涉及检察人员年龄老化、减员幅度大、后继乏人、补员困难、办案力量严重不足等等问题。

　　以下数字来自报告摘录：

　　——近年来，全自治区检察机关办案量每年以5%至10%的速度递增，而检察官数量却逐年减少。2002年至2004年，全自治区检察人员共减少938人，其中检察官693人，新进323人，出进相抵，全自治区每年平均减少205人。新进人员除少数任检察长、副检察长外，绝大部分人员因没有通过司法考试出任不了检察官职务，具有办案资格的人员严重不足。

　　——基层院检察官少，在业务部门工作的检察官更少。全自治区102个县级院有84个院的业务部门存在“一人科室”现象，有些院的个别部门甚至没有检察官。由于检察官数量少，业务部门中，特别是时限要求严、质量要求高的侦查监督和公诉部门的检察官超负荷工作，工作任务繁重。

　　——全自治区检察官中，36岁以上的人占总人数的81.8%，其中46岁以上的人占32.3%。卓资县检察院的检察官平均年龄竟达46岁。全自治区检察官队伍总体年龄偏大，中年以上检察官多，年轻检察官少，没有形成合理的老中青相结合阵容，队伍年龄梯次结构出现断层，检察官队伍青黄不接，人员断档严重。

　　——2002年至2004年，全自治区检察机关有820人次参加国家统一司法考试，而通过考试取得证书的只有29人，其中参加考试时已是检察官的有17人，不是检察官的只有12人。目前，全自治区通过司法考试的检察人员中有4人已调离检察机关。司法考试合格率低，取得初任检察官资格人员数量严重不足，如不扭转这种局面，随着自然减员，一些检察院的业务部门几年后将没有检察官……

　　调研报告提出解决困境的对策和建议如下：

　　抓好检察机关考录工作；适当降低开考比例；建立检察官逐级遴选长效机制；请党委组织部门每年安排选调一批法律专业或检察机关急需的计算机等其他专业的大学生，分配到基层检察院工作；加大西部基层检察院志愿者服务行动工作的力度……

　　记者问邢志文副主任，单凭检察院的努力，能否从根本上解决检察官断层或断档的问题？

　　邢志文沉默良久，回答说：“这恐怕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