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台湾出版人频频往返海峡两岸、设立办事处、参加书展……两岸出版界的交流一派欣欣向荣。

　　撰稿／陈统奎 胡乐野

　　7月底，厦门举办的“首届海峡两岸图书交易会”首次打破18年来台湾图书在内地“只展不销”的局面，几乎所有的台湾大出版社都参加了展览，销售总额合计高达200万元人民币。这是两岸出版交流上的重大突破。海峡两岸间的图书销售及版权交易渠道已基本贯通。

　　一场特殊的演讲

　　2005年8月6日，一场演讲、对话和交流会在上海书展开幕之日上演。两位主讲者龙应台、王安忆是公认的大牌人物，一位是香港大学客座教授，一位是上海市作协主席，且第一次同台演讲。

　　一些敏感的出版人还发现了这场演讲会的不同寻常。前来参加上海书展版权贸易洽谈会的台湾几位出版界大佬也坐到了贵宾席上，联经出版公司发行人兼总编辑林载爵、台湾图书出版事业协会理事长宋定西及秘书长陈恩泉、台湾图书发行协进会理事长王承惠等几个都扮演了海峡两岸图书交流的推手角色。

　　演讲会结束后，主办方特意为龙应台和王安忆举办了签名售书活动。王安忆签售其最新长篇小说《遍地枭雄》，这本书开了海峡两岸同步出版的先例，台湾麦田出版社出版了繁体字版。龙应台“可见风声鹤唳的时代痕迹”的《野火集》一书则由文汇出版社推出20周年纪念版。

　　有趣的是，10多年前北京一家出版社盗版了《野火集》，并把书名改为《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在签名过程中，龙应台惊讶地发现，有一位读者竟然一起拿来两个版本的书请她签名。从1987年的盗版到2005年正式推出的20周年纪念版，两岸出版交流的巨大进步由此可见一斑。

　　1987年时，中国内地期望通过版权交易的方式引进出版《野火集》不啻为天方夜谭，因为当时台方仍坚持“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的“三不”政策，海峡两岸出版界还没有沟通机制，连起码的沟通渠道都缺乏，更不用说直接而正面的版权交易了。

　　然而今天，《野火集——20周年纪念版》的责任编辑萧关鸿告诉《新民周刊》，台湾图书版权的引进并非许多人想象中那么困难，比引进欧美的图书更为便捷，“随着两岸出版业交往日益频繁，台湾图书引进将更加简捷”。

　　始于1988

　　今年夏天，海峡两岸出版交流之频繁超乎人们的想象。7月间，前有香港书展，后有厦门图书交易会；8月间，有上海书展的版权贸易洽谈会，而9月初又有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一时间，台湾出版业应接不暇。台湾图书出版事业协会秘书长陈恩泉先生风尘仆仆，穿梭于两岸三地之间。

　　东立出版社、联经出版公司、时报文化出版公司等几家台湾出版社参加了上海书展的版权贸易洽谈会，“此行活动期间版权贸易交易的萎缩，不幸让我言中，由于两岸出版交流已先后开放繁、简体字图书进出口，因此书展现场销售的人潮，已冲破了版权交易的缺口。”陈恩泉先生告诉《新民周刊》。

　　从版权贸易兴起到版权贸易萎缩，直至走向现场销售，台湾图书在内地走过了17年的峥嵘岁月。或许是历史的巧合，上海都以书展的名义承载了这段历史一前一后的变革。回首往事，陈恩泉先生对1988年的上海“海峡两岸图书展览”评价颇高：“由于筹备工作的细心，奠定了两岸出版交流日后的顺畅。”

　　1988年10月，一支由12人组成的台湾出版界代表团，三三两两途经香港地区、日本转机降落到了上海虹桥机场。与这些不同寻常的客人们一样第一次踏上祖国大陆土地的，还有3000种台湾出版的书籍。

　　这是1949年之后，台湾地区第一个以行业团体的形式正式来到祖国大陆的代表团。其时，台湾当局开放民众赴祖国大陆探亲刚刚开始。接到祖国大陆的邀请后，台湾出版界碍于两岸多年隔绝，曾打退堂鼓。时任台湾图书出版事业协会理事长的蒋纪周接到内地传递的善意信息后，召集包括台湾商务印书馆、世界书局、开明书店等主要出版社召开了四次会议专门讨论，其间大多数出版社对前往祖国大陆办书展顾虑重重，认为一旦派出代表，也许再不能回到岛内。

　　时任台湾出版协会副秘书长的陈恩泉先生当时坚决主张到对岸去看一看，最后，维新书局、光复书局、天下杂志社等7家新兴的台湾出版社都派出了代表，组成了包括应凤凰、柏杨等12人的参展代表团。当年“海峡两岸图书展览”的牵头人刘冰回忆起此事，感叹如果当时没有陈恩泉的坚持，也许台湾出版界访问祖国大陆的时间还要推迟好几年。

　　1988年10月中旬，以探亲的名义赴祖国大陆的台湾代表，纷纷通过香港转机到达祖国大陆。但是陈恩泉先生和另外两人，因为没有任何亲属在祖国大陆，只能以旅游的名义先去了日本，经过不懈努力，10月19日陈恩泉等方才登上中国民航从日本飞往上海的班机。

　　第二天，“海峡两岸图书展览”正式开幕，陈恩泉在上海见到了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副主席许力以先生，台湾图书出版事业协会与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日后建立起了对口关系。正是两个行业组织的合作与交流，打开了两岸出版交流的新天地。

　　书展结束后，陈恩泉一行来到了北京，与国家新闻出版总署下属的中华版权代理公司举行了海峡两岸第一次版权贸易的洽谈会，双方都表达了自己对于版权开放时间的想法，两岸出版贸易被正式提上日程。

　　此后，从1990年开始，台湾出版界每年都会派人前往祖国大陆交流，陈恩泉成了两岸出版交流的助推手，成为两岸出版界耳熟能详的人物。1993年的5月，在台湾图书出版事业协会的邀请下，许力以以团长身份首次率领中国版协代表团访台。翌年，祖国大陆第一次到台北举办大型书展，99家出版社展出简体字版图书2．5万余种。这次书展轰动台北，许多离开祖国大陆已经50年的老兵，不远千里互相搀扶赶来参观。不少人再次见到书籍中的家乡山水，激动得老泪纵横。

　　台北书展成为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此次交流双方就版权、图书贸易、出版合作等达成了合作共识，标志着两岸出版业全方位合作的开始。

　　“17年来，两岸出版交流计在台湾举办过6次大型‘大陆图书展览’，台湾版协组团参加过10次北京图书博览会，两岸出版交流已建立了顺畅的机制，包括今年8月31日在北京即将召开的第十届‘华文出版联谊会议’。”陈恩泉说。

　　陈恩泉1973年就加入了台湾图书出版事业协会，他以古稀之年，为海峡两岸的出版交流事业奔走，17年来往来内地200余次，成为了两岸出版交流的第一助推手。

　　“厦门图书交易会可说是两岸出版交流一个新的里程碑，在推动两岸出版迈向务实的路上，会有正面的意义。”陈恩泉说。

　　7月的厦门首届“海峡两岸图书交易会”在陈恩泉先生眼里是一次重要的“试点”，北京、上海明年一春一夏的图书订货会和书展跟进推动的态势，让两岸出版交流更见明朗化与市场化。

　　确实，7月的厦门已经传递出不少令人兴奋的信息。国台办主任助理、新闻局局长张铭清参观“海峡两岸图书交易会”，张铭清在媒体提议向两岸读者推介一本书时，回答说：“我刚刚参观了交易会的部分展区，九州岛出版社出版的《连战大陆行》、《宋楚瑜大陆行》、《郁慕明大陆行》值得一读。”

　　这则报道还透露了张铭清对“海峡两岸图书交易会”的评价：“海峡两岸共同举办大型的图书交易会，这是第一次。有了第一次，今后就可以更好地办下去。这对于推进两岸出版界的交流，促进两岸读者的相互了解，都是一件非常有益的事情。”

　　陈恩泉先生非常同意张铭清的评价：“两岸出版交流，不同于其他商业活动，在同种同文的感受上，文化交流最容易增进互相的了解与感情的建立。”

　　据了解，此次厦门交易会，北京、上海、东北、西南等地大的图书馆都采购了大量的台湾图书，卖得最好的是文史哲等社科类图书。

　　起初，两岸因为彼此的图书不能在对岸出售，曾经出现过礼尚往来的故事。1993年台湾图书出版协会组织了300多家出版社到北京参加书展，带来的几万册台湾图书因为不能销售，只好送给了北京大学图书馆。1994年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也组织了99家出版社到台湾参加书展，带去的2万多册图书展后送给了“台湾中央图书馆”。

　　随着两岸出版政策的变革，这样的“礼尚往来”可能不会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