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海鹰（上）

　　1841年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将香港割让给了英国，这颗东方明珠成了“日不落帝国”在远东最重要的殖民堡垒。

　　1931年香港人口普查显示，华人占香港总人口的90%以上，但是华人不许住在海拔788英尺以上的山顶富人区。很多华人世代生活在水上，他们被称为旦家人。旦家人不许穿鞋，不许上路，即使十几个人的大家庭也要在船上送老迎新。

　　吴友满是香港龙船湾的渔民，他说不清自己是哪年出生的，只知道自己生在船上，是旦家人。那时穿着唐装衫的吴友满每天只要抬头看看天，就知道能不能出海捕鱼。在1941年12月8日，他抬头看到的却是日本的飞机。

　　这一天，太平洋战争爆发了，日军在偷袭美国珍珠港的同一天，开始进攻香港。经过18天的激战，英国守军付出了900条生命的代价，于1941 年12 月25日圣诞节的晚上停止了抵抗。日军在这天，举行了盛大的入城式。

　　日本人宣称，“香港乃英国强占我东洋之土地，发动香港的战争是为了对付白种人，现在香港人民可以享受皇军带来的皇道乐土了”。然而受到日军殴打的并不是英军战俘，而是华人士兵，理由是他们为白种人服务。新的统治者为香港带来了“新秩序”。戒严是家常便饭，如果老百姓不知道某天戒严而走到了街上，无论老幼，动辄就遭到被射杀的厄运。

　　日军占领香港后，将香港95万担存粮中的80万担充做军粮，运回了日本本土。饥饿的香港，吃人事件时有发生。1942年初，吴友满一家十几天滴米未进，他的妻子被饿死了。

　　陆上人的生活也不好过，日军在学校强制推行日语教育，全港有20万学生失学。当时家住鲤鱼门的罗耀辉也失学了，那年他15岁。他家里用六两四的配给米拌上烂菜，煮成稀粥度日。

　　为了解决饥荒，香港新统治者采取了“有效”的办法，日军将160万香港常住人口中的100万人驱赶回乡。到1944年，香港常住人口已不足60万，其中日军还以招工的名义，将很多人招募上船。人们在饥饿的驱使下，带着仅有的家当，离开家乡。然而他们去的并不是工厂，而是香港附近荒芜的海岛。船开走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就在日军占领香港的第二天，有一条渔船从大陆一侧的沙鱼冲驶到香港的西贡，船上的十多个人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东江纵队的游击战士，他们要在香港建立敌后抗日游击区。

　　在随后的几天里，更多的游击队战士来到香港。然而当时，驻守香港的日军有3万多人，装备精良，军舰炮艇林立。东江纵队如何在香港立足呢。为了统一指挥，东江纵队任命陈达明为政委在香港组建港九独立大队。据陈达明回忆，当时上级对在封锁严密的敌战区组建部队并无把握。

　　但港九独立大队很快找到立脚的办法。当时香港处于政权真空状态，土匪强盗横行。老百姓积极寻求自卫。为保护老百姓的安全，陈达明的游击队就帮助各村自卫队进行军事训练，于是很快就在香港站住了脚。有他们在，渔民们就可以放心出海了。

　　1942 年3月，15岁的罗耀辉辞别了母亲，一个人步行从鲤鱼门来到了坑口参加游击队。他的“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解放全中国”的决心感动了部队的干部，批准他加入了部队。吴友满参加部队时18岁，他因饥饿和失去家人的痛苦来到部队。虽然目的各不相同，但他们心中有一个共同的愿望，赶走侵略者，在属于自己的天空下自由地生活。

　　罗耀辉和吴友满参加部队后，经过一个月的军事训练，被调到港九独立大队海上队，他们的任务是打击日军海上的运输线。

　　4月的一天夜里，日军的运输船在南澳的海面上来来往往。海上游击队早在白天就制定了夜晚作战的计划。吴友满和罗耀辉得知有仗要打，都兴奋得吃不下饭。

　　当时游击队使用的枪支都是英军遗弃的武器，战船也非常简陋，普通的渔船头架着机关枪。而日军武器装备精良，除了军舰还有炮艇，每条日军的运输船上都有武力押运。因此游击队和日军作战必须采用巧妙的办法。

　　罗耀辉他们扮成渔民，驾着小舢板慢慢地靠近敌船。日本人发现后，冲他们吼叫起来，他们就拿起船上的鱼冲日军比划，还没等日本人明白过来，战士们就开始打枪、扔渔炮。游击队的很多战士第一次参加战斗，有的连枪都不会打，还有的扔渔炮时把自己的手给炸了。

　　这条日军的运输船上，有一百多包大米，罗耀辉和另外三个战士冲上了船，而战斗发生的地点离日军的控制的海域只有不到10分钟的航程，日军舵手拼命地将船往回开。罗耀辉他们因为实战经验不足，没能控制住敌船。眼看这条运输船就要到达日军控制的海域，无奈之下跳海求生，而敌船就这样跑掉了。

　　战斗过后，游击队的战士们认识到，日军并没有想像得那么好打，光靠勇气是不够的，游击队进行了内部整训。罗耀辉因为思想进步，不久就当上了排里的政治干部。

　　从1942年开始，日军对港九独立大队的海上基地进行了连续扫荡，为了争取更广阔的战斗空间，在群众的掩护下，港九独立大队的海上基地由龙泉湾转移到靠近大陆一侧的南澳海域。靠当地渔民的帮助，部队与敌人灵活地周旋。

　　1943年11月30日，港九独立大队海上游击队又迎来了新的战斗，他们要在黑岩角去拦截一艘日军的大型运输船。大家都振奋精神，杀敌的机会到了。此时，罗耀辉和吴友满已经到港九独立大队一年多了，他们已经成了海上游击队里的老战士，等待他们的还有更残酷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