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播出）

　　河南省沈丘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当地的农村打工者李战胜夫妇拿出了30万积蓄，准备用来翻新村里的小学。起初他们得到了当地有关部门的热烈欢迎，但是第二天，有关人员的态度却完全改变，不肯接收这笔捐款。而且在这之后，李战胜夫妇的生活里开始出现很多麻烦。

　　就在李战胜夫妇一筹莫展的时候，到当地采访的新华社记者偶然间得知了李战胜捐款的困境，他们向有关部门了解情况时，得到了这样一个说法。

　　北郊乡办公室值班人员 窦忠安：说他（李战胜）办这个事儿，可能是很正确的，也给人感觉很高尚，但是如果别有用心，那就不一定高尚了。

　　记者：怎么别有用心了？

　　窦忠安：这我也摸不清情况。

　　7月下旬，新华社以《捐资建校热心肠，缘何遭遇政府部门冷面孔》为题目，发表了相关报道。围绕这篇报道当地又产生了新的争议：北郊乡里认为有关媒体的报道是虚假新闻，而县里则立即成立了一个工作组对此展开了调查。

　　对于李战胜夫妇而言，新华社的报道并没有帮助他们找到捐款的出路，但却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麻烦。

　　李战胜：我已经四次了，目前就是已经四次了，叫我到派出所问材料，派出所问我，也是问些无聊的事情，也就是问我你回家干什么去了？我说那是我的家乡，我不可以回家吗，对不对，他说那你回家的时候，都到哪些地方去了，我说回家我该干啥干啥？派出所就说，是你村里张云报案，我们是执行公务，有警必接。

　　根据乡政府向县里汇报的材料，当地派出所确实曾经找过李战胜，是对其进行警示谈话。至少到8月初，乡里仍然认为李战胜是别有用心的，而且称李战胜贿赂选民，事情已经查实。

　　根据乡政府向县里汇报的材料，“李战胜是村主任竞选人之一，……5月26日，腾营村行政村村委会正式选举，李战胜落选。”

　　然而在村里的副支书赵如海那里，记者了解到的情况和乡里的说法并不一致，李战胜根本不是竞选人，也就谈不上什么落选。赵如海的依据是选举当天使用的选票。

　　赵如海：他不应该和选举扯在一块，主任由张云和纪自安他们两个竞选。

　　记者：这个白单子是什么？

　　赵如海：也是候选人，委员，委员有王素珍、李来福、李殿冰、赵启林这四个人。

　　据了解，这次选举有上千人投票，李战胜的确得了20票。但他并不是唯一得票的非正式候选人。

　　村民：我们姓李的几百口呢，他就没有参加这个选举，他自己门的那些人为啥就不选他的票呢，我也姓李，我咋不投他票呢，我要投他的票，就一家子投他的票，他就没有想当这个官，我跟他家，跟李战胜，没有，俺们没有亲戚。

　　李战胜：反正得票最低，他们得几十票的都排上位了，像村民代表，和选举委员会，候选人，他们的票应该都比我的票多，我要是票多的话，我应该最起码参与到这里面，当个村民代表没有任何问题吧，但是我连村民代表都不是。

　　记者：要说李战胜没参加竞选，为什么他还能得20票呢？

　　赵如海：村民啥样的都有啊，爱选谁选谁，可以说大部分都选了，该有的都有（得票）啊，那不是李战胜自己（得票），其他人也有，啥样人也有（得票）。

　　虽然李战胜坚持说自己无意竞选村干部，他捐款跟村里的选举根本就是两回事，但乡政府的这份汇报材料却很明确地反映出，李战胜就是想竞选，只不过是没选上罢了。不过这份材料也有个问题让我们搞不清楚，就是根据我们的记者了解，在这次选举中，除了李战胜得了20票以外，还有两个村民也得了二、三十票，他们和李战胜一样都不在正式候选人之列，可是材料当中却只出现了李战胜落选的说法，而没有提到另外两个村民。所以这件事情看起来恐怕还是和李战胜提出的那笔捐款有关。那么乡政府的这些说法到底是从哪来的呢？让我们继续关注故事的进展。

　　选举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李战胜发现自己被扣上了贿选的帽子，这可是很严重的罪名。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想掏腰包捐款建个学校，怎么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李战胜：我真想拉选票的话，我就不说别人，就我近亲，你想我有个大伯，我有个叔，他们老弟兄三个，我们小弟兄七个，（几家）现在集合到一块的话，最低也得有30票吧。

　　因为很多问题难以澄清，李战胜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坏，甚至认为，他遭到了打击报复。

　　李战胜：你过来咱俩好好看看，这个是我的，这是我媳妇的，这写的是我儿子的出生年月，1995年3月，看着没有？

　　记者：说你的第二胎是1995年3月。

　　李战胜：对。

　　记者：写错了能怎么样啊？

　　李战胜：这不是她明显的打击报复吗，那写了这么多人呢，写的那么多人你可以落实啊，我在1990就已经完成（罚款）任务，全部都搞清了。你像他这么大岁数的都没有嘛，一个庄，像我这个年龄的，找找有一个没有？别人多大年龄，都20多点，像我这个年龄都快40岁的了，看看有没有，我儿子都上高中了，去年没有我，我这已经十年都没有我的事了。

　　记者：这是谁贴出来的，怎么用药摸厂（的纸）？

　　李战胜：凭这个字应该是大队干部，药厂就是村支部书记承包了。

　　张云：我跟李战胜什么恩怨都没有，我还跟你说，我跟他任何恩怨都没有，他只是我一个小弟弟，因为我们俩既没有什么仇气，又没有啥，哪有恩怨呢！

　　张云一再表示，不论是谁来捐资助学，自己都是欢迎的。然而8月上旬，当河南当地报纸《东方今报》的记者来到沈丘县时，张云做了另外一件事。 “11日下午，腾营村党支部书记张云和该村多名党员和干部要报社记者倾听他们的说法。”他们明确指责李战胜捐款30万的目的是要当村主任。

　　张云：他说我捐款三十万，我能当不上干部吗？李来福就说了，你要真正想当村干部，你拿五十万，你也干不上，趁早别想！这是李来福原原本本回答他的话。

　　李来福是村干部之一，他说李战胜的妻子马美莲曾经表示：要靠捐款让李战胜当上村干部。

　　李来福：选举之前，他们上我家去，说起闲话，马美莲就说，我这三十万，能当上村干部？我说那不行，马美莲说你这样的话不能拿，要是选不上，那俺不拿。（我说）你要这样说，拿三十万，就算拿五十万你也不能选了。

　　在记者多问了几遍之后，李来福改口了。这一次李来福重新叙述了选举前他听说的情况，并且明确表示，李战胜当时并没有参加竞选。

　　李来福：我重说一遍，选举之前，他们上我家去，没选举之前，说这个能拿，他说了建学校，我说你要建学校，把钱交给李战文把钱拿着，叫他俩先建，我找人给你看工地，我是这样说的，他那时候没有参加竞选，没有参加竞选。

　　相关人员的说法前后矛盾，捐款迟迟没人接受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张云：李战胜是一个好同志，非常大量的一个同志，但是，有一些村民，有素质高的，有素质低的，净有一些中间这一块的人，在中间，这说说，那道道，实际上好人也把你说成烂人了，实际情况应该见到面，李战胜和我应该单独谈谈。

　　（两人一起走向学校，互不说话。）

　　张云：你看到那几个小凳子了吧，还是我上任那一年，这几张桌子，我给他做的，俺厂里边那些东西，我给他做的，就是凳子桌子都是我给他做的。

　　当着乡亲们的面，两个人把很多想法都讲了出来。

　　张云：只要图纸拿出来以后，你这个啥时候用地，啥时候都可以办。

　　李战胜：这个承诺目前来说都可以说，但是实际实施起来，到时候有没有困难，这都是无法想象的。

　　记者：你觉得他这话，有没有什么毛病？

　　张云：只要他自己不找麻烦，其它没啥事。

　　李战胜：我现在对于捣乱的事情，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说我别有用心，像还有，捞政治资本，你听了以后你要去想象，你没有任何的一个证据去说这些事情，只有听他们说，咱又无法去（调查），只有靠想象一些事情。

　　张云：你又对这不相信，对那个不相信，那你应该对谁相信。

　　解说不过，在这其间，张云也没有再提李战胜是否是要利用捐款影响选举的问题。

　　张云：作为一个腾营的支部书记兼村主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支持他，在（钱）到位了的情况下，快的情况下，两个月之内就可以建校。

　　李战胜：她说的能做那个是最好了。

　　记者：那不就可以了吗？那要是这样的话，我看你们两个握握手，让事情告一段落。

　　张云：那没事，他是我的弟弟，来，兄弟。

　　李战胜：握手啥时候都能握。

　　按照规定，像腾营村这样的小学，如何建设和管理，最终决定权在乡镇以上的政府部门。那么为什么腾营村里的争议能引起乡县领导态度的转变呢？我们的记者一直想弄清这个问题，但是也一直没有弄清楚。但是好歹村里这一关看起来好像是过了，一场从五月份开始的捐款风波，在忽然之间似乎就烟消云散了，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波折。这样的突然进展，让人有点意外，有点不敢相信。

　　在李战胜与张云的意见基本达成一致之后，谈话现场忽然出现了新的争执。许多村民对张云的这次选举提出了疑议，而村里的一位五保户则搞不清楚张云给他的救济款数目到底对不对。这位五保户认为自己应该得到550，实际上却只拿到了50块。

　　村民：这一百块是你送去的，这是你送去的不错。

　　张云：粮食、面给你送过去没有？

　　村民：见50块钱就说50块钱。

　　张云：那就说明我钱是送了。

　　村民：年年都是550。

　　张云：你记住他说了，去年到今年给了他50块钱。

　　村民：每年都是550。

　　就在争执当中，有村民说告诉记者说，张云动手打了一个老太太，而张云则说是村民打了她，并立即报了警。张云说，动手打她的人都是李战胜的亲属。

　　村民：李殿文跟她讲理呢，话没说完她就打人家，你说她是啥人？

　　张云：不中，不行，我得跟你们一块走，不中，她打我了，我害怕我安全没啥保证，我安全没啥保证。

　　随后，张云到了县里，找有关领导倾诉他的委屈，而李战胜也见到了北郊乡的人大主席刘利民。8月初以来，刘主席受乡里安排，负责牵头处理李战胜捐款建校的工作。

　　沈丘县北郊乡人大主席 刘利民：我也不太了解这个事，这后来他们来了之后我才知道，开始我实实在在不知道。

　　刘主席明确表示，他对李战胜捐款的善举也是非常感谢的，

　　沈丘县北郊乡人大主席 刘利民：李战胜这样的有识之士，他们自己掏腰包，为群众办事，今后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大有希望。

　　至于为什么这样一次捐款会纠缠这么长时间，纠缠这么多事，他并不愿意多说。

　　记者：你看今天这事，领导们一来马上就解决了，但是你看他们底下自己沟通，就沟通不上来，你觉得观念上面差什么？

　　（刘利民摆手不说，离开）

　　8月15号，捐款的事情终于有了新的眉目。乡里的和李战胜的妻子马美莲达成了协议，接受了李战胜夫妇的30万元捐款。

　　记者：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河南省沈丘县北郊乡中心小学校长 王起国：设计图马上就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招标。

　　记者：大概什么时候 孩子们能搬到新教室里去？

　　河南省沈丘县北郊乡中心小学校长 王起国：如果没有其他情况 春节前应该没问题。

　　（破教室里的孩子们）

　　记者：新的小学修好了，你们觉得会是什么样子啊？

　　学生：新光光的，楼，漂亮，三层楼。

　　记者：里面的桌子是什么样子的？

　　学生：新光光的。

　　到节目制作时为止，腾营村小学的翻新工作还没有什么进展。李战胜夫妇的30万还没有花出去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