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江县一所民办学校，深受“留守儿童”和外出打工民工的欢迎，但一直未取得相关部门的批文。新学期开始，这所学校被强行关闭，校长被拘留15天。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都要办学，非法民办学校5年的生存状况到底怎么样？本报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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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法办学

　　一所屡遭警告的民办小学

　　守着学校家长学生等开学

　　这所民办学校是中江县清河乡高敏小学，创办者是陈传高和代敏夫妇二人。9月2日，开学第二天，记者来到高敏小学，教学楼是一座二层楼民房，前后两个院子是活动场地，共约300平方米。操场上站满了学生和家长，他们9月1日就已经守在这里了，希望能够守到学校开学。那些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的孩子从家里带来了五花八门的板凳，年纪小的乱糟糟地坐在楼下的教室里，大些的孩子坐在楼上的教室里，书摊开放在膝盖上读书。

　　设施不全民办校屡遭警告

　　校长陈传高告诉记者，学校已于8月30日被强制关闭，桌椅等设施都被拖走了，100多名学生被要求去其他学校报名上学。中江县教育局告诉记者，高敏小学没有正规的操场、升国旗的旗台、电教室、阅览室，连部风琴也没有。而且一直没有取得办学资格，屡屡被有关部门警告。2004年10月学校被中江县建设局鉴定为危房，这是导致学校被关闭的原因之一。按中江县建设局2004年10月所作的鉴定，高敏小学的全部校舍均无专业设计，也不是由具备法定资质的施工单位建设。

　　在所有办学条件中，高敏小学惟一具备的条件是4名老师的从业资格，都在公办村小教书多年，练就了一身“万金油”的本事，啥都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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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活之谜

　　一所被“留守儿”看重的学校

　　下岗办学高敏小学受追捧

　　据了解，陈传高夫妇两人都有20年教龄，高中毕业后就走上了工作岗位，后来自学拿到师范文凭。5年前，全县清理民办教师，两人下岗后开始办学。从第一学期的26名学生，到上学期末的4个年级、5个班、145名学生，违规的高敏小学为什么可以存活5年之久呢？

　　采访的时候，记者强烈地感受到家长对高敏小学的期望。

　　村小距离高敏小学不到200米，在一道矮梁上，两排瓦房围成一个院落。村小共有6间大房间，一间是电教室，4间是教室。另有3间小房间，分别是老师办公室、老师宿舍和幼儿班。电教室角落里有几张桌椅，铁架子有一台电视机。

　　村小比“高敏”更像一所学校，但“高敏”的支持者———那些家长不看重这个，他们对这所学校嗤之以鼻。他们更加喜欢“高敏”温和的教学方式。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把孩子从村小转了过来，有的刚转来一学期，有的转过来一两年。他们举了很多例子来证明两者的差别，比如“上面”（村小地势高于高敏小学，故村民以上面下面代称两所小学）某老师“把我的娃儿当球踢”，“读幼儿园，就那么放起电视给娃儿看，又没哪个管”。家长们看重的是“娃儿在学校挨不挨打”，与主管部门眼里的安全意义完全不同。

　　一名家长说代敏老师负责，“高敏”教得好，娃儿在村小只考16分，转过来一学期就考到80多分。但对“村小”放话说“高敏”的分数高，是因为老师把答案写在黑板上让学生抄的说法，他们很不认同。上学期期末考试时，四五位家长客串了一回监考老师，守着娃儿们当场把考题做完。

　　孩子寄读农民工无后顾之忧

　　中江是劳务大县，每年有35万人次外出务工，“高敏小学”解决了部分民工的后顾之忧。在这所学校，有一批特殊的寄读生，他们中多数人的父母在外面打工，家里无人，或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家长就把娃儿寄在陈传高家，这些寄读生有的在开学前就住到陈家了，父母已经离家，这让想遣散他们的代敏十分伤脑筋。有的父母还没离家，还在观望中。

　　一个在北京打工的艾姓妇女，儿子在北京的学校读了3年，上学期她把儿子转回来送进“高敏”。她说，如果学校真开不了，只好明年再把儿子带到北京。杨绪芳离村小很近，儿子和媳妇都在外打工，她把3个孙子都送到了高敏小学。她说，高敏小学对孩子很爱护，非常负责任，如果高敏小学不准办学了，她愿意把代老师请到家里教。准备外出打工的中江县高店乡的钟贤林带着儿子来高敏小学报名，他13岁的儿子原在高店某小学读书，由于调皮好耍，不遵守纪律，被学校除名。去年9月，他把儿子送进高敏小学，现在儿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仅不调皮了，上学期期末考试，语文、数学成绩都在80分以上。“现在不准办了，我不晓得该把娃儿送到哪里去读才好？”钟贤林一脸无奈。

　　高敏小学受到家长追捧的原因，中江县教育局认为，一是因为当地村小的师资力量较弱；二是高敏小学办学体制灵活，因为中江打工者多，高敏小学的寄读方式不分寒暑假，解决了一些“留守儿童”的实际困难。至于高敏小学解散后100多名学生的读书问题，教育局承诺，他们可到村小和乡中心小学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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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低门槛

　　为何拿不到办学许可证？

　　教育局：无书面申请不合办学要求

　　高敏小学开办5年，为何没有得到主管部门的办学许可证？中江县教育局表示，2000年，高敏小学向中江县教育局口头申请过，但迄今为止“根本没有见过任何形式的书面申请！”

　　教育局向记者解释，中江地域太宽，民办小学的初审权交给了各个中心校，如果中心校挟私不批不报，申报人可以直接向县教育局提出申请，但“陈传高从来没有报过”。据介绍，为鼓励民办教育，县教育局降低了准入门槛，希望民办学校能逐步整顿直到合格。据中江县教育局介绍，高敏小学一直在“鼓励中受警告”，主管单位清河乡中心小学每学期都要去查几次，但高敏小学不整改，不符合办学要求，教育局遂向法院申请强制关门。

　　高敏小学：

　　为保村小利益教育局不批

　　但代敏夫妇在一份申诉材料中陈述说，2000年春到2003年2月，他们多次向中江县教育局和清河乡中心校递交筹建学校的申请，但均未得到书面答复，夫妇二人认为是中心校保护公立村小，所以不批他们的民办小学。陈传高承认，他们无法从正常渠道得到试卷，现有的试卷是搭着民办兄弟学校得到的。

　　还想办学：

　　“看不到娃娃，堵得很”

　　9月2日上午，代敏夫妇提着一包材料来到教育局，中江县法院执行庭五六名民警突然拥进办公室，向陈传高宣读了行政拘留决定，理由是高敏小学于8月30日被关闭后又有开课迹象，随后陈传高被戴上手铐带走。9月16日，陈传高被放了出来。“陈老师出来了”，这一消息迅速传播开来，40多名家长赶到清河街上，点燃鞭炮欢迎他。

　　昨日下午，陈传高夫妇又给记者打来电话，说天天都有家长找他们，他们在家里闲得慌，还是想办学。夫妇二人想请记者给他们找个合法的学校，“看不到那些娃娃，自己心里堵得很”。昨晚记者发稿时，还有外出务工人员打电话问“高敏小学”好久开学。中江县教育局表示，只要具备条件，陈传高夫妇还是可以办学。

　　文/图王三春记者苏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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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热评

　　民工之惑：谁来教我娃娃

　　昨日，一对远在山西打工的中江夫妇给记者打来电话，不解地问：“高敏小学”被关闭，他们10岁的娃娃将面临失学，难道就没人能教他们的娃娃？这对夫妇在山西灵石挖煤，两年前，把孩子带到灵石县,在当地一所“民工学校”读书，才读一年，这所“民工学校”就被有关部门强行关闭。夫妇俩又将孩子带回老家，在“高敏小学”读书，现在“高敏小学”又关了，夫妇俩不知道自己又该把孩子送到哪里去？

　　近几年来，国内许多城市相继强行拆除一些不合格的“民工子弟学校”，这些学校未得到当地政府支持的原因是：他们基本上是由“流动人口”开办的，办学有一些不规范，没有办理有关手续，但他们却受到了民工们的欢迎。城市里的“民工子弟学校”生存艰难，劳务大县的“高敏”们也没有生存空间，“进亦忧，退亦忧”，民工子弟读书该怎么办啊？孩子们的教育耽误不起，误了一时，也就误了一生。对于这种明显对社会有益的事物，政府和社会应该以宽容的态度给他们提供一片生存的土壤，让每一个民工子弟在城市或乡村都有一张安静的课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