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一渊（台湾）

　　【提要】对李敖三场演讲的宽容，是对整个台湾的宽容。看来在一个中国的民族情怀下面，的确什么都可以谈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李敖先生到大陆去演讲，台湾的媒体热情追捧。李敖在北大演讲之后，《中国时报》从头版开始，连续做了三个版的报道。但是多数时候，李敖作为一个曾经的知识分子，在今天台湾的乱象舞台上，其实正在逐渐老去。所以多数人看李敖，都把他当做一个媒体人物的活动来看待。

　　我跟李敖先生相识，因此要替他说话，大陆的旅行和三场演讲，既是一位“自由主义者”的现实主义旅行，又是一位垂垂老人的告别演出。不论是他在北大的“金刚怒目”，在清华的“菩萨低眉”，还是在复旦的“尼姑思凡”，其中体现的都是李敖一贯的思想风格和语言习惯。我很惊讶于大陆的听众对这位老人的宽容，因为对于70岁的李敖来说，他的锐利风格已经消磨了许多，岁月的苍老也让他心力都不再风流。

　　我不知道大陆的学生和记者们，有没有从李敖的言论中读出一丝老人的凄凉，但是这位孤独的知识分子，尽管在年轻时代曾经与国民党抗争，在晚年正在与“台独”思想搏斗，但是他的力量已经在逐渐地削减，他的声音也显出了一丝疲态。几乎在此次大陆之行的主要时间里，李敖都把自己的精力放在了回忆中间，他回忆自己的童年时代，回忆自己对大陆的认知差异。

　　李敖离开大陆已经57年了，一个57年没有印象的人，他的记忆和表述并不是准确的。但是李敖的气魄在于，尽管他可能并非所有领域的大师，但是他可以把一种精神、一种主义贯穿始终，并且孜孜以求数十年。在今天整个台湾岛内的文化人中，并不多见。台湾岛内有的是杜正胜这样学而优则仕，但最终却忘记了学本乃至人本的伪知识分子，有的是像许倬云这样学养深厚却深居简出的大学问家，却很少有像李敖这样边学边说，学多少说多少的行吟诗人。

　　李敖不宽容有他的道理，他爱之深责之切，他深受当年国民党政权的欺侮，而不愿再有人沦落到那个时代的暗夜里面。因此他才大声疾呼自由主义，同时从来不对一个民族的离岛在去留问题上讲自由主义。李敖不宽容，并不意味着他专制，而是意味着他对过去国民党时代的不宽容。这种从现代历史中间得出来的雪泥鸿爪，是值得我们今人给予宽容的。

　　对李敖的宽容，不但是对今天整个知识分子的宽容，也是对不同思想的宽容。大陆对李敖三场演讲的反应，让台湾人看到了完全与印象中不同的大陆。那个曾经被意识形态尘封了半个多世纪的大陆，重新通过北大的红幕布，清华的紫背板和复旦的浅色讲台流露出来。许多台湾记者在李敖的北大演讲会之后，唯一的问题就是难道李敖还能继续在大陆呆下去吗？结果李敖不但呆下去，而且照常发表了清华和复旦的演讲，这是台湾记者们没有想到的。

　　一位台湾朋友在香港看完了三场演讲，他的印象是，对这三场演讲的宽容，是对整个台湾的宽容。看来在一个中国的民族情怀下面，的确什么都可以谈。我也相信这不是一时的“统战”，因为李敖回到台湾，还会有更多的台湾人来到大陆，他们看到的，听到的和人们谈论到的，都是大陆留给台湾人的印象，这些不可能“统战”，只可能是真情流露。

　　李敖说政治是一时的，文化才是永久的。我要说李敖是一时的，中国人才是永久的。李敖要在复旦骑上灰色马，他的年龄也不允许他再一次又一次地到大陆来，但是我只在大陆看到了对李敖，对中华文化的宽容，却没有在台湾看到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和宽容，甚至把这种文化挤压到社会的边缘。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敖在大陆能够引起那么大的反响，而在台湾却完全不能够的原因。＃（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