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

　　九土　著

　　“‘老皇历’说得非常对，俺们确实事先没有想办法制止大家，我们村干部要道歉！”村支书站起来，拿出一包草烟，用纸包上，村主任替他点燃。支书“叭叭叭”地猛抽了几口后，又说，“可是如果现在禁止大家买码，输了的钱如何回来？有的是几十年才赚到的呀！譬如说村上的刘瞎子，他靠算命看八字，好不容易才赚那么一丁点儿钱，据说全部输光了，输了将近2000块钱，这可是他准备买棺材用的呀！”支书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轻声地说，“况且到现在为止没见有哪级政府来打击，我们村干部有禁止买码的本事吗？要有，镇上怎么会光明正大地买码呀？！”

　　村主任接过话来:“‘老皇历’说的对。支书说的也极有道理。现在我们村几乎是如洪水洗过，清清白白，没有财产了。我看村里的经济起码倒退了20年，回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他拍着“老皇历”的肩膀子，凑过去说，“我说‘老皇历’，你家输的也不少，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现在家里有办你后事的钱吗？”

　　“哈哈哈……”大家一下子大笑起来，笑得口水飞溅，有如半个世纪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似的。“老皇历”沉默不语，右手拿着长长的烟杆使劲敲打着土地板，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说两句，如果说得不好，请大家多教育。买码其实也是一种赌博，但它是大家集体赌博。钱来得快，我们邻村有几户据说发了大财。如果靠大家喂猪喂鸡种地来赚回村上的钱，可能要20几年。”年轻的村秘书站起来说，“我看要讲究方法，不能再这么盲目买下去了。”

　　“俺说村秘书，你不要说了。买码还有么子方法？”“老皇历”嘴巴发抖，“你如果有么子好的方法不就发大财了！”

　　“说实在的，我一直没有买呀！”秘书说，“什么事情都要讲究方法的。我看我们要发挥集体力量，大家共同研究，在村里公开集体研究所选的号码，然后由各家自己下注！”

　　“这也行，如果愿意下的，就参考大家研究的号码去下，每天开奖的下午村里用广播通知。”支书说，“大家不要到外面去乱说，我看就这样干几期再说，明天开始大家集中！”

　　第三天下午，支书在广播里大声喊叫:“全体群众注意，经过村上和有文化的群众的集体研究，今天晚上应当重点考虑前面的六个生肖，大家重点参考。”随后，广播里放起了流行歌曲:“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

　　这天晚上，村上的群众纷纷按照村上宣布的生肖下注，有的只买了一个生肖，有的干脆把前面的六个生肖全部买下来。开奖结果一出来，支书就在广播里立即通知大家:“今晚的特码是16号，蛇，是前面的六个生肖！我想大家中了许多！明天上午请到村里报告输赢情况，村里好了解趋势！这条死蛇子，我们今天有人看中了的，为防万一，没有在广播里重点强调，哎！”

　　第二天，群众纷纷到村里报告输赢情况，结果输的人不多，而全村一个晚上赢了四五千块钱。赢了钱的群众你10元我100元地拿钱出来，要村上“好好招待研究的人，他们辛苦了”。当天上午，村里召开村干部、组长和研究人员会议，决定成立领导小组，由支书任组长，村主任和秘书任副组长。领导小组下设“研究队”和“后勤保障队”，“研究队”由秘书任队长，负责研究特码，不管号码多少，但一定要准确；“后勤保障队”由村上的计生专干任队长，负责全天的伙食、开水和购买纸笔等工作。

　　就这样，村里的广播基本上专门用来从事买码活动，有时每天发通知，告诉群众要如何如何下注。因为准确性大，后来群众下注的胆子也越来越大。20多天后，村里的群众基本上都赢了一些，有的不但把原来输掉的钱赢了回来，而且另赢了数千元，多的上万元。

　　但是，有一次村里的群众输得比较惨。那天村支书照例在广播里通知，在告诉群众村里的研究队看好哪只哪只生肖后，说特别看好老鼠。这下不得了，一些群众对此深信不疑，拼命往鼠上的4个号码上押钱。结果一出来，全村没有了昔日开奖后的欢呼，陷入了沉默:开出的生肖是排在第11位的狗！那天晚上，“全村白白扔掉近7万元，只有少数几个人防了一下，输得一塌糊涂！”这一次失误，致使村民基本上把20多天来所赢的钱全部输了出去，群众又陷入了困境。此事对村里的研究队打击特大，队员们一下子蔫了。村里面后来把此事叫“老鼠事件”。此事发生后，村里宣布“研究队暂停两期，休息几天后再研究”。

　　后来，当地因为地下六合彩引发了一起严重的恶性事件，当地公安机关加大了对地下六合彩的打击力度，不时把一些开票的人抓去罚款、拘留。村里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才把所谓的领导小组解散了。没有了组织机构，原来的研究人员仍然在继续研究，当地的群众也仍然在继续买码。

　　“码报”风行

　　有一个高寒山区乡镇，全镇人口达6万。这里经济比较落后，除少数人富裕外，大多数群众还比较贫困，有相当一部分家庭因为经济贫困，子女没上完九年制义务教育就被迫辍学。自2004年下半年起，有人从外县引进了地下六合彩，开始是替外地的人收单，从中赚取10％的手续费，后来发展到自己就地为庄。打着收单的旗号，发动当地干部和群众买码。在高利的驱使下，当地的干部和群众迅速响应，买码一哄而起，成为地下六合彩一个新的“亮点”。

　　随着地下六合彩的迅速升温，群众普遍感觉到资料的奇缺。由于群众的文化素质比较低，书上的玄机基本上看不懂。在这种情况下，该镇唯一的一家电脑打字店首先作出反应。这名姓李的年轻人，首先试探着从电脑上下载一些关于六合彩的文字和图形资料，编成一张8开纸大小的码报，按每份10元的价格出售。首先是暗地里卖给亲戚朋友，当有几人中了一些奖后，这个消息迅速扩散，购买码报的人接踵而至。“面对这么好的发财机会，我岂能错过？”李师傅每天忙着下载、打印、销售，还是忙不过来，每天晚上开完奖后，到他那里购买报纸的人络绎不绝，排成长长的队伍。他每期要卖出去500多份报纸，有时竟达1000多份。由于印刷效果不佳，他干脆搞“扩大再生产”，花上1万多元特地新购进一台日本产的复印机。

　　由于有的偏远山区难以购买到码报，有人就从中大做文章，一次从李师傅那里买进几十张，然后向偏远地区出售，每份竟卖到15－20元不等。因为购买电脑、打印机和复印机一次投入的成本大，而且又不知道国家抓不抓，一些想发此财的人不敢投资做这种生意。这个镇的码报，一直被李师傅一个人所垄断。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在广大地下彩民纷纷亏本，有的群众借债赌博的情况下，他发了横财。后来群众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不再像刚刚开始时一样“发高烧”，码报也不再一人一份，往往几个熟悉的人聚在一起看资料，共同研究。这样，李师傅的码报销量开始滑坡。因群众的意见比较大，李师傅把码报的价格也下降到每份5元，各村的价格也相继降下来，一般每份10元，多的也只有12元。

　　后来，地下六合彩渗透到了该镇的每一个角落，参赌的群众越来越多，从事码报中介的人员也多了起来，由原来的两个人发展到4个人。这4个人为争夺生意，相互砍价，从镇上5块钱一份买到的，辗转几十里路后，只卖到7块钱一份，导致利润大减。在这种情况下，有人站出来发话了:“这样下去我们都吃亏，不如大家去跟李师傅签订一个合同，他的码报由我们按每份5块钱的价格包销，我们每人负责一块地盘，互不争夺。”这一提法得到大家的同意，于是他们跟李师傅签订了《码报包销协议书》。

　　(2)

　　图:

　　湖南常熟一个地下六合彩收单窝点利用电脑查询开奖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