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映现代人返璞归真、回归自然诉求的“天体营”“天体浴场”，在中国摇身一变，皆成为国人眼中深具色情意味的场所

　　【作者】本报特约撰稿 武学华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当李强（化名）兴致勃勃地在自己“十一”旅行的安排中加入西南某著名天体浴场时，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败兴而归。

　　在之前李强搜集到的一些资料上显示，这一地区的天体浴场历史悠久，民风淳朴，自古当地人劳动归来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裸泳，因此建国数十年来地方政府并未制止，而是采取了开明的心态，也成为当地旅游的一大亮点。

　　就读于某高校音乐系的李强当时正看了一篇介绍德国裸体主义（又名天体主义）发展的文章，颇感兴趣，文章说，德国是裸体主义发展的大本营，反映了现代人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诉求。于是当李强听说裸体主义者津津乐道的“天体浴场”竟然并非舶来品的时候，毅然决定要亲往体会一番回归自然的乐趣，也许还能找找灵感

　　天体＝色情？

　　刚下汽车，还未来得及观察周围情势，一位操着土话的男子便迎了上来，“哥子，看裸泳嘛，要不要人陪？”李强紧张地表示不要，打听好了当地一家天体浴场的地址便直奔而去。

　　还未到天体浴场，就远远看见一个大牌子“本浴场严禁男女混泳”，但奇怪的是，牌子下面却有不少年轻姑娘，一见外地游客就立即迎上来。隔着铁栅栏，可以看见里面男女混杂，笑声阵阵。铁栅栏外面，也有不少人围观评点。

　　即刻打道回府的李强一直迷惑不解：“难道这就是中国的裸体主义？”

　　“我去过全国好几个有点名气的天体浴场，包括哈尔滨的‘光腚岛’、四川的瓦屋山等等，我觉得这方面管理是很混乱的”，一位自称“资深裸体主义者”的罗先生私下向记者表示。他介绍，现代裸体主义起源于欧洲，最初一批自然主义者借此表示对于工业社会的愤怒，但是在冬日漫长寒冷的欧洲，人们很快发现裸露享受阳光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于是大大小小的裸体俱乐部相聚成立，这些组织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一套完善的“裸体文化”。“我有一个朋友去过德国一个著名的天体浴场，据说那里气氛很好，大家状态都非常放松，和国内完全不同。我在国内的好几个浴场，都听到游客到处打听，有没有男女混浴，是不是要多交钱，这样的心态太不健康了，也难怪国人都把天体浴场视为色情场所。”

　　“我感觉现在在中国谈裸体主义，要求解放自然，像国外那样设立一个又一个的天体浴场是不现实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社会学家说。“首先，中国并没有欧洲文艺复兴之后解放身体、张扬个性的积累，民族心态上缺乏文化基础；其次，中国现在所谓的裸泳者，有一些地区可能真的是民族习惯，但不少人可能都从未把这当作一种文化、一种主义来对待，他们并不主张什么，不表达什么，他们通过裸泳等方式追求的也不是身心和大自然的接触，而是好奇心态或者一些其他让人更加无法启齿的念头；第三，我们现在对于这些场所也缺乏管理规定，中国很多旅游景点开辟天体浴场，并不是学习了裸体主义，而是利用人们的好奇心态收门票赚钱，因此衍生出色情行业。所以，无论一些人或者景区如何标榜自己是自然主义或者裸体主义，但实际出来效果摆在大家面前，淮南桔而淮北枳，单纯的主义二字并不能说明什么。”

　　2004年浙江临安的浙西天滩景区因为一场“裸泳风波”轰动一时，当时景区在自己的水潭处竖了两块牌子，一书“女宾裸泳区”，二书“男宾裸泳区”，半个月后，这两块牌子在巨大的压力下悄然撤掉了。

　　裸体主义：裸体还是主义？

　　李卓（化名）有一句话在朋友圈中被公认为“经典”——“看你是裸体还是艺术，取决于我们看的时候先看到裸体还是先看到艺术。”

　　很难想象，中国早在1919年“五四运动”以后就接受了裸体主义思想。一些中国的年轻知识分子在当时向西方学习的社会思潮的推动下，也开始在中国提倡和实行裸体。上世纪20～30年代，一些人在华东和华南的一些海滨也组织了裸体活动，还出现过短暂的裸体营地，但随着抗日战争的到来，它也就无声无息地终止了。

　　但是现在在研究艺术史的李卓看来，中国社会的裸露已经太多。“比如经常报纸上都会登载，某地商场促销，请来模特当街表演出浴，某地车展，请来裸体彩绘小姐，这些东西充满了商业气息，本身就违背了裸体主义的初衷，就是商家争夺顾客的一个噱头。中国的问题在于偷换概念，并不是自称裸体主义或者裸体艺术，裸体就会变成艺术。比如出写真集的也说自己本来就是裸体主义者，如果裸体是一种个人行为，只要不影响到他人生活，当然社会无权干涉，但是如果想着以此赚钱、牟取利益，就请不要提自己在玩艺术，艺术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去过欧洲，确实有很多人会在户外裸体，但是这有几种情况，一种是在小范围内或者指定区域，比如自己家里或者天体浴场；一种是利用裸体的方式对某件事表达抗议；一种是有一些俱乐部可能会组织聚会，希望大家可以借此放松，看到自己的另外一面。但是中国现在不少人一提行为艺术必定想到裸体的表现方式，其中大部分是媚俗，哗众取宠。其实这个不说在欧美，在中国艺术界都已经司空见惯，完全就是偷懒，没有创造力。”

　　“也许我们也需要相应的一些办法，比如可以有一些FKK，（德文FreiKoerperKULtur，指裸体主义者的群聚或族群），来规范这件事，”罗先生憧憬说。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裸体主义的起源地德国，裸体俱乐部已经日渐式微，正是因为“人们根本无须加入俱乐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