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大学的48名学生没有想到，一次心存侥幸的考试作弊，会让他们付出被集体勒令退学的沉重代价。在接到学校处理决定书的那一刻，他们的人生命运开始“拐弯”。
7月25日和26日，西华大学组织上一学期《经济数学》、《高等数字》两门课程不及格学生补考，结果在阅卷过程中发现有48名学生请人代考或充当“枪手”，遂作出勒令退学的处理决定。
这一事件因规模之大、范围之广在社会上迅速掀起风波。一方面，校方认为要端正学风、铲除舞弊“毒瘤”必需痛下杀手，有所牺牲；另一方面，学生和家长觉得处罚太重且有失公平，准备与学校对簿公堂。
根除舞弊，以48名大学生命运作代价是不是太大了？怎样做才是真正的对学生负责任？有没有既能足够警示又给学生一丝悔过机会的出路……这一系列问题引起了人们的深思。
“枪手”不小心考满分引来东窗事发
48名学生被集体勒令退学，创下了西华大学1960年建校下来的纪录。
48名大学生考试作弊东窗事发颇具戏剧性。
今年6月底，西华大学的一些2004级的学生未能通过高等数学的期末考试。随后，他们接到了7月26日的补考通知。由于在此期间又是军训又是专业课，一些学生预料到匆匆补考肯定将再次面临不及格的后果。
2004级材料科学与工程专业学生王军（化名）说，如果免费补考再不及格，就得缴纳学分重修费。高等数学是6个学分，每个学分的费用是86元，算下来要500多元，我家来自农村，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左思右想，他找到了对面寝室的同学方波，拜托他替自己代考。
方波（化名）说：“我和王军关系不错，抹不下面子，又听说考场纪律很松，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和王军与方波抱有相同侥幸心理的学生还有很多，他们也都通过各自渠道找人代考或充当起了“枪手”。这些作弊学生补考进行得很“顺利”，没有一人被当场发现。
然而，事情发展却让这些学生始料不及。考试结束后，学校评卷老师发现这次补考成绩高得大大出乎意料，尤其是一位平时成绩较差的同学，补考居然得了满分100分。
学校认为这次补考作弊现象严重，于是要求对所有数学补考成绩70分以上的学生进行梳理，各学院按照梳理名单找学生谈话。经过调查，数十名学生承认了作弊行为。
9月19日，新学期开始后，西华大学对这些作弊学生作出了“考试严重作弊，给予勒令退学处分”的决定。
“这简直是地狱般的日子，我们的人生没了希望”
薄薄的一纸处分决定书，让受处罚学生的命运就此改变。
“接到处分决定的那一瞬间，我脑子一片空白，肠子都悔青了。”被勒令退学的山东籍学生张东（化名）痛苦地抱着头说，“这段时间，我过的简直是地狱般的日子，天天晚上睡不着觉，精神全垮了。”
张东是一名“枪手”，他去年曾是所在学院８名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之一，有着既定的“考研”目标。现在，这些全成了泡影。
已被赶出学校的张东，还抱着一丝希望，租住在校外一所破旧民房里。“我家在农村，四个孩子，弟弟上高中，两个哥哥都考了大学，我竟然被勒令退学，实在没脸回家。”张东说，“而且，家里也再没钱供我复读了，现在的学费都是在贷款。山东的考分又高，我去年勉强超出录取线３分，再复读也没多大希望。”
王军则根本打消了复读的想法。“没想到，刚从农村出来，又要回到农村去了。”王军说，“我宁可出去当个农民工，也不回家。”
由于无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一些被勒令退学的学生借酒消愁。一名内蒙古的学生给家里打电话报告这件事，被父亲当场“咔”地一声挂了电话。醉酒后的他说：“家不能回，学校不能进，我就坐上车走，走到哪儿算哪儿，无所谓了。”
听到消息，学生家长何林当夜从西昌座火车赶到了成都。他伤心地说：“孩子是全家的最大希望，这样的处分对我们打击太大了，让人无法接受。来的路上，许多家长送子入学，我却是接子回家，这反差让人欲哭无泪。”
巨大的痛苦、悔恨和彷徨之后，为求一线生机，这些学生和家长不惜与学校“撕破脸”，申请行政复议，并准备提起行政诉讼。
学校是“含着泪”下的“杀手”
被处分学生站在校园里与时俱进的标语前，惆怅不已。
旋涡中心的西华大学坚持着自己的决定。“４８名学生被勒令退学，是我校自１９６０年建校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集体处分学生事件。”西华大学宣传部副部长高倩说，“校长办公会作出决定时，校领导和老师一样，也是含着泪才痛下决心的。”
高倩说，考试舞弊现象在全国高校学生中普遍存在，在西华大学也不是今年才有、这一次考试才有。正是因为舞弊行为的泛滥，甚至衍生为一些不法分子谋利的产业，严重污染的学风，学校才痛下决心铲除“毒瘤”。她说：“对４８个孩子的命运，学校也考虑过，但治重病得下猛药，必然会有牺牲。”
学生工作部副部长章红向记者介绍，每年新生入学后，都要参加学生守则考试，学校起到了对触犯代考这条“高压线”的严重后果的告之义务，学生们还签署了考试诚信承诺书。“但学生的侥幸心理仍然普遍存在，讲义气、帮朋友，这必需给予深刻的警示。”章红说，“此前也零星出现过类似事件，学生也被勒令退学了，考虑到以后治校，学校没有退路。”
处罚：应人性化“多选”莫要极端“单选”
被处分学生渴望重回教室，得到改过机会。
在“舞弊风”猖獗的今天，全社会都渴望还高校一片净土。但是，到底该对如何下药医治“毒瘤”呢？
申请复议学生的代理律师王家静认为，学校舞弊风气的形成，有学生的原因，也有校方管理的责任，出了事情，不能只处罚学生，而不追究学校责任。况且，考试现场纪律十分松散，甚至出现了任课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帮人代考，也无动于衷的笑话。可处理却只单向地针对学生，不分具体情节，不分成绩优劣和平时表现“一刀切”，处罚过重。
学生王军也认为，学校拿他们“杀鸡骇猴”不公平，他们主动承认错误被退学，坚持不说的却留在学校。还有其他科目的舞弊学生，也都没事。王军说：“这是‘抓倒霉’，不合理、不公平，我们不服气！”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考试和处罚都只是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 四川省社科院教授胡光伟说，最好是既达到杀一儆百的警示作用，又不以牺牲学生前途为代价。对于处罚，应该是人性化的“多选”，而不是极端地“单选”，应考虑学生平时表现和违规程度分别处理，实行包括予留校察看在内的多种处分。
记者采访发现，根治舞弊行为也确非只有“勒令退学”一条路。据了解，自今年９月起，浙江省教育厅就对中小学管理作出了一些人性化的新规定：取消留校察看、勒令退学、开除学籍的处分。他们还规定，学期考试成绩不及格的学生，可多次补考，直到考过为止、学会为止。重庆等地的一些高校，也用“劝退”取代了 “勒令退学”，以使处罚决定不装入学生档案。
据章红介绍，西华大学也给予了４８名学生一些人性关怀，如“凡是明年参加全国高考上了录取分数线的学生，学校保证予以录取”、“承认其在校期间修读的所获学分”等。也许，这些规定能挽救一些孩子的人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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