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沈吉庆 图/文

　　十年前，一场震惊中外的大地震撩开了丽江古城的面纱，人们惊叹它居然藏在“深闺”800年；十年来，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往滇西高原，一睹它迷人的风采；十年后，人们愈加感叹，古城何以魅力长存，依然保持“高原姑苏”的容颜，依然是“小桥、流水、古朴人家”，令人高兴的是，丽江最近又被欧洲人选为最愿意去的小城。

　　水系梳理 玉龙雪山下 家家临清流

　　两年前，我到过丽江，当时让人眼睛发亮的首先是古城的水。它晶莹剔透，清亮明丽。近日再访丽江，沁人心脾的，依然是清澈透明的水。它从玉龙雪山流淌下来，在城北的双石桥下一分为三，欢快地进城，一路上叮叮咚咚，又分叉出许许多多的支流，迂回曲折。翻墙入院，穿城而出。

　　水，给丽江带来了活力，带来了财富，也带来了希望。丽江人把水视作眼睛，爱护水，珍惜水，保护水，合理利用水。我在古城里见到奇特的“三眼井”，第一眼井的水烧茶煮饭，第二眼井的水淘米洗菜，第三眼井的水搓衣洗脚，这个传统不知沿袭了多少年。

　　随着丽江声名大振，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原先不足3万人的小城，一年接待的游客突破了300万。吃水，用水，排水，总量骤增。小城先前的水系不堪负担了。尤为可虑的是，大量的人流也带来了陋习，古城的人，焦虑万分。

　　怎么办？假如古城的水混浊黑臭，整个古城将黯然失色。加强管理是必要的，但还得有具体的办法。艰巨而又细致的排水系统工程开始了。他们在古城主要的三条河下，埋下了半人高的排污管道，又在每户人家，每家客栈，每个饭店铺设了粗粗细细的管子，一一与总管相连，构成了庞大而又严密的排污系统。市环保局向我提供的数据表明，两年前，完成这个排污系统之后，流经古城后的泉水水质明显改善。

　　丽江并没有把污水排出古城了事。他们在下游的城外，修建了一个2万吨的污水处理厂，目前，又在加紧完成一个10万吨的污水处理厂。他们说，绝不能让一点脏水流出城去。

　　去年夏天，古城的泉水有些混浊。市里领导紧急找来水管局专家，要求迅即查明原因。原来是古城水源的黑龙潭水位下降，再加上地表雨水的流淌。市里领导认为，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很快，一系列措施紧锣密鼓地实施了，黑龙潭水库加紧扩容，黑龙潭上游的清溪水库加快扩建，10多公里外的拉市海水库立即兴建，尽快构成一个水量充沛的供水系统，确保古城一年四季水流不断。

　　经营风格 限现代商铺 开特色店家

　　伴随着蜂拥而来的人流，机敏的商家也接踵而至，很短的时间内，各式各样的店铺竞相开业。其间最引人注目的是玉石珠宝店，几乎一夜之间，100多家店铺就从临近的县市搬了过来。

　　古城不能拒绝商业，但也不能变味。

　　丽江自古是茶马古道的重镇。云贵川的茶叶、丝绸和西藏的马匹、药材在此交汇。丽江历史上的鼎盛时期，商铺多达千余家，而今要与世隔绝，显然不合时宜。丽江的历史是一个兼收并蓄的历史，纳西族是一个胸怀宽阔的民族，在传统与现代的十字路口，丽江选择了尊重历史，面对现实。

　　一纸令下，凡与古城氛围不协调的店铺，全部请出古城。据统计，先后“关停并转”的商店多达百余家。

　　要严守这道防线，还得有章可循，持之以恒。他们推出了“准入制度”，凡是要在古城内经营的商家，一律核发“准营证”，此为取得古城经营资格的“第一关”。他们还发现，古城商业味过浓的突出表现是“外表”太现代。于是，对店铺的招牌、装潢乃至柜台，从用料、式样到格局，都作出了统一的规定，像招牌只准用木质的，文字只准用中文、纳西文和英文，店面装潢只准是传统格局，不允许安装大面积玻璃。一旦装修完工，先验收，后开业。

　　要使古城内1300家店铺保持一个氛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古城管理局的副局长和建芳毫不隐讳其中的甘苦。这位纳西族的中年妇女曾在古镇当了11年的镇长，与许多商家朝夕相处，许多人托关系、走门路，希望通融一下，但都没能网开一面。

　　一方面严格限制现代店铺，另一方面鼓励开设特色店家。具有纳西民族特色的服装店、皮具店、土特产店、书画店及制银、制铜等传统工艺作坊备受关照，著名的“百岁坊银器店”“沙蠡书屋”“王志泓听水轩”“学光东巴传承院”等等，红红火火地开设在古城的大街小巷。

　　建筑格局 三坊一照壁 四合五天井

　　丽江古城始建于南宋。虽说历经沧桑，但格局依旧。站在城西的狮子山上远眺，只见密密麻麻的旧居鱼鳞状地排列开去，大都是白墙黛瓦，煞是好看；穿行在宽宽窄窄的街巷里，入眼均是“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的纳西民居，颇有情趣。

　　曾几何时，有人盖起了一些现代建筑，用的是钢筋水泥，煞是别扭。古城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岂容总体格局破坏？于是，一声令下，拆！凡是钢筋水泥的怪物，一律拆除。党政机关带头，企事业单位带头，县电影公司集资400多万元改造的现代娱乐中心，刚刚落成不久，即宣告拆除。古城先后拆除和整改了17万平方米不协调建筑。

　　丽江的民居大都为明清建筑，砖墙木屋，注重雕刻，古朴典雅。其中40多处民居极具特色，他们将其列为重点保护单位，严禁任何破坏。对于要改建和修复的老房子，规定先申报，后施工，必须修旧如旧，必须保持原来格局；而且规定具体到大门不能改为铺面，一层不能增至二层。这些古城保护条例，发至家家户户，做到家喻户晓。

　　古城街道上铺设的路面大都是“五花石”，它们色彩斑斓，自然古朴，有的还留下了马蹄印，记录了岁月的痕迹，可日晒雨淋久了，有的石块也残损了。城管部门从周围的山上采来色彩相近的石料，一一补上。要挖开地面埋设管线了，施工人员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掘起，编上号码，然后再细心地将它们按原先的样子铺好，一切如旧。

　　随着社会的发展，电力线、电话线、有线电视线相继接入古城，一时间，横七竖八，高架低走，破坏了古城的视线和氛围。主管部门实施了工程浩大的“三线入地”工程，所有的管线一律下埋，还古城一个净空。

　　人居环境便 民服务到 留住出城人

　　徜徉在古城的大街小巷，不时会有身背竹篓的纳西妇女迎面走来；歇息在古城的玉泉河边，时常会见身披七星衣的纳西老妇带着小孙女做着针线活。丽江居住着纳西族、藏族、白族、傈僳族等十几个少数民族，古城尤以纳西族为多，他们迄今保持着传统的生活方式。

　　游人的增多，城里生活的不便，使不少人产生了搬出城去的念头。古城里不准行走汽车，即便自行车也要推行；古城里不准使用塑料袋，买菜只能背竹篓；古城里的民居不能随便增加厕所，要建须同时增加三个化粪池，等等。假如古城没有这些“土著居民”，古城便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

　　如何既要留住古城的居民，又要方便他们的生活？这个难题迫在眉睫地摆在当地政府的面前。经过反复研究，一些两全其美的做法出台了。

　　古城管理部门成立了“便民服务中心”，组织了统一着装人员，配备了统一标识的人力三轮车，哪家哪户需要送米送菜，一个电话，服务上门，随叫随到，分文不收。管理部门新建和改建了20多个公共厕所，这些厕所干净整洁，外表是古朴的民居样式，内在却是现代手段处理粪便，古城居民临近如厕，每人每天只须花五分钱。管理部门设立了古城民居维修基金，对于房屋年久失修而又家境拮据的实施补助，金额从5000元至20000元不等。

　　鉴于古城居民生活支出增加，主管部门还实施了一些补贴，每人每月十元，尽管金额有限，但体现了一种关心，一种关爱，一种对保护古城作出贡献的补偿。众多措施的出台，改善了古城的人居环境，留住了老居民出城的脚步。

　　对于古城的新移民，引导他们学习纳西族的文化，尊重纳西族的生活习俗，融入到纳西族的生活中去。这种安抚和吸纳政策的并举，保持了古城的活力。

　　文化保护 纳西古乐传 东巴文化扬

　　到丽江古城，聆听纳西古乐是不可缺少的节目。夜幕降临，走进东大街的“纳西古乐会”场馆，仿佛走进了古老的戏院，台下摆放着简陋的木椅和笨重的木凳，台上没有庄严厚重的大幕，一切都是那么朴实自然。

　　准备开演了，一位位古乐演奏者依次上台，几乎全是耄耋老者，个个银须飘髯，穿着缎子长褂，仅有几位披星戴月打扮的纳西少女穿插其间。上前主持的是位70多岁的老者，他便是历经坎坷组织起这支闻名中外乐队的宣科先生。

　　一阵锣响，鼓乐齐鸣，丝竹齐奏，演奏开始了。从据说是唐明皇李隆基写的《八卦》，到传为李后主所作的《浪淘沙》，这些在中原早已失传的古乐，曲调委婉低沉，飘逸洒脱，演奏起来既有江南丝竹之韵，又有纳西古调之风，不少人听得如痴如醉，感叹聆听这种古乐是种洗涤心灵的享受。

　　而今演奏，集古典乐曲、古代乐器、古稀乐师为一体，有稀世“三宝”之称。不过，聆听之际，心中不免有些忧虑，今天的古乐会否成为明天的绝唱？宣科先生予以否定的回答：不会。他说，我们已经注重新生力量的培养，况且纳西古乐有着广泛而深厚的社会基础。

　　回顾一下这几天的见闻，确感他言之有据，不仅他主持的乐队较两年前多了一些新面孔，而且我在丽江的一些乡镇乃至偏僻的乡村，都能听到这种熟悉的古乐声，都能看到人们聚在一起演奏古乐的场面。

　　对于纳西古乐和被称为东巴文化“活的化石”的东巴文字，当地政府十分注意保护和传承。当地政府在古城辟设了10处宏扬东巴文化的景点，命名为“走进纳西人家”。古城里还有演示古老工艺的“打铜院”，展示纳西人家迎亲场面的“纳西喜院”，反映茶马古道生意的“老商号”。

　　四方街从早到晚都有组织起来的纳西老人表演他们自己的歌舞。当地甚至立法，小学生每周要上2节东巴文化课，以确保这种古老文化的弘扬。丽江市的领导说，假如说水是古城的灵气的话，那么东巴文化便是古城的灵魂。

　　魅力长存 古城无围墙 善待天下客

　　我在古城逗留数日，大抵找到了古城魅力长存的原因，也消除了心中的一些疑团，离开古城的前一天下午，我应约走进了丽江市长张祖林的办公室，想探究一下主政者对丽江的思考。

　　张市长坦陈古城保护尚有欠到之处，但一个基本的理念扎根在脑中，那就是古城是当地居民世代生存的家园，也是不可多得的世界文化遗产，必须在保护中开发，在开发中保护；不能一味迎合旅游业的需求，也不能闭关自守。

　　他说，假如古城保护有些成绩的话，是因为把古城保护与当地居民的眼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结合起来；是因为有一个科学的保护规划，这个规划是当地的有识之士和国内外专家共同制定的；是因为有一定的资金来源，尽管远远不够。

　　当我问，何以看待丽江最近被欧洲人选为世界上最愿意去的小城市时，他理智地说，游客越多，压力越大，要求越高。他透析，预计今年游客可达400万人次，五年之后可达每年10000万人次。为了迎接更多的游客，他们在开发好古城的南片、东片，扩大古城的容量之外，将加快古城外新城的建设，还将进一步开发好毗邻的束河古镇、白沙古镇，那里有广阔的天地。

　　他说，丽江古城历来没有围墙，历来是海纳百川，我们将永远善待天下客。

　　小桥、流水、古朴人家

　　别具一格的“三眼井”

　　纳西老人在四方街跳“锅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