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关注11月26日播出节目《生死20秒》,以下为节目内容。
2005年11月14日凌晨五点半,山西省沁源县二中初三年级118班的班主任姜华,离开家带着学生们去跑早操,可就是这一去,却发生了令人怎么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画面中的这个人是姜华的妻子张慧萍,同丈夫一样,张慧萍也是沁源二中的老师。14号这天一大早,她跟往常一样,和三岁的儿子躺在床上等着姜华回来。
张慧萍:他跑完操以后总要回去,再睡上一小会,就是和我和孩子。每天早晨是这样,但是那一天早晨我一直等他,等他,一直没有回去。
时间已经到了6点半,以往这个点儿,学生应该上第一节早读课了,而丈夫姜华也该早就回来了,但今天他为什么却迟迟没有回家呢?就在张慧萍对此感到疑惑的时候,学校的一位老师推门闯了进来。
张慧萍:121班的班主任的老婆叫敏锐,她就进来了,进来她赶快就推我,她说你快起。
匆忙间张慧萍穿好衣服,还来不及多问就被同事拽到了附近的医院,但在这里她并没有见到丈夫。随后,她和同事又一路小跑,来到丈夫每天带学生跑操的地方。
张慧萍:我一看那个情景,在那趟着一溜,一片就是那些人,死了的那些人,一片,我一下想到我老公绝对在里面。
不幸的是,事实最终证明了张慧萍的直觉,姜华和十几名学生同时丧生,根据位置,姜华的尸体在学生队伍的最后面。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好好的早操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据同学们讲,14号凌晨5点40分左右,天刚蒙蒙亮,姜华和另外几位老师同往常一样,带着初二和初三两个年级13个班的学生出早操。这一天的出操路线同往常一样,先从学校出发跑过门前的200米小路,再向右转到东面的汾屯公路,跑上大约一里路后,队伍再转向返回学校。这一天早晨,跑在出操队伍最后面的是初三121班。
学生 宋中煌(被姜华救的):我们班是最后一个班,我又在最后一排,姜老师站在公路的中间,我们的队伍绕着姜老师的身子跑。
就在121班的学生刚刚绕过姜华老师的时候,不幸突然发生了。
沁源二中书记:发现东面就看见两个灯,当我绕过的时候,姜华老师拿着手电筒向东部车进发的方向扫射呢,就是示意这里有人,让他减速。
沁源二中书记:他(姜华)晃了几下以后(就转身了),那个汽车是无动于衷,继续的往下闯。
教师杨中华:然后这个车直接开过来以后直接又撞到这个121班队伍里头了。
学生 宋中煌(被姜华救的):光听见发动机隆隆的声音,也就听刹车磨合的声音,就听姜老师一手推了我们两个(我和张学敏),就听隆的一声,我们就趴在排水渠里了。
这一天跑操时,初三121班的学生分为四列纵队,共13排,当货车冲过121班最前排的时候,车头撞向了路旁的树木,最后冲进了旁边的排水渠。
交通警察大队长:顺着这行道树,围墙,车冲过来,然后撞了这七棵书,然后就冲向路,基本上车把路全占满了。
教师 杨中华:(用)手电晃一下现场以后,已经是一大片人已经倒下去了,喊救人,求救声,同学哭的声音全部都轰成一片,当时场面特别混乱。
学生 宋中煌:站在公路时,看见后面有一具尸体,那时我也不以为是姜华老师尸体。
教师 杨中华:先是摸了他这,没有气息了,然后去推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动静了。
交通警察大队长:前面中间有十具尸体,然后就下了沟,下了沟前面还有八具尸体。
这起车祸发生在11月14号的凌晨5点55分。在短短的二十秒间,在仅仅20米的距离内,18个人当场丧生,其中包括姜华老师和另外17名学生。这些学生中最大的17岁,最小的只有15岁,而姜华也只有30岁。
事故发生后,另外十几名受伤的学生被随即送往附近的医院,但不幸的是,仍有三名伤势过重的学生因抢救无效最终死亡。至此,在“11、14”特大交通事故中,包括姜华在内,死亡人数总计达到了21人。
事故调查结果表明,这是一起因司机疲劳驾驶引发的重大交通事故。在事故发生前,司机李孝波因连续驾车10几个小时导致过度疲劳睡着了。
记者:经过你们初步的调查,就是说司机,当初撞学生以前,有没有看到江华老师向他挥动手电筒?
交通警察大队长:他没有看到,他自己瞌睡了。
记者:他的第一个清醒的意识是什么时间?
交通警察大队长:第一个就是撞了人之后,听到碰撞的声音。
记者:自己意识到自己撞人了?
交通警察大队长:自己意识到了。他最清醒时候感觉到撞了人,声音比较大,这车都已经驶进人群中了,就是插到这个出操的学生中了,他感觉到十分严重了。
意识到撞人后,司机李孝波赶紧右打方向盘,结果车头撞到了路边的大树,最后冲向了旁边的排水渠。
记者:他自己现在意识到自己撞了多少人吗?
警察:现在他不清楚,只知道撞了不少了现在不清楚撞死多少人,不知道。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这起事故发生前,沁源二中的学生在校外跑操已经有多年的历史了。
沁源二中书记:我们有一个操场,但是这个操场显然和一千多人活动比起来那是不成比例的。操场有一个年级,一个年级是六个班就三百多人,这个操场就占得满满的了。所以没有别的办法选择,只好就是两个年级到路上,就是这样跑。
以往跑操时,虽然也经常有车辆驶过,但都没出现太危险的情况。
沁源二中学生:以前我们就没像过这样,就说我们跑的时候,有的车打着灯看见跑操来了就减速了。
沁源二中学生:以前跑那车要过,看见我们,有老师站住车就不过来,看见他就停下来了,或者我们看见后,那个车他们就在路边,都停在路边等车过我们再跑。
“11、14”事故就这样夺去了姜华老师和20位学生的生命。而对于那些幸免于难的孩子来说,“11、14”也成了他们生命中难以抹去的伤痛。
沁源二中学生:就梦见他们醒了,还有梦见就是当时的现场。
沁源二中学生:一闭上眼睛就梦见不在了那些同学,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我们的脑海中。
家长:看见我大喊,说再也不去上学了。
如今,初三121班的学生被分散到其他班级,原来的教室也已经人去屋空,只有伤亡学生的书本和物品还摆放在他们的书桌上。而姜华老师原来所在的初三118班,也由新的班主任接替,对于班里的几十名学生来说,姜华老师曾经的微笑成了他们心中永恒的记忆。
11月17日,在“11、14”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按照当地的习俗,姜华老师应该下葬了,沁源县教委在姜华老师的灵堂前为他举行了简朴的追悼会。沁源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姜华老师生前的同事和学生都纷纷来到灵堂前与他告别。
姜华走了,他的离去让亲人们承受了无尽的悲痛,直到丈夫下葬,妻子张慧萍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因为就在丈夫遇难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两口子还请同校刚刚上班的杨中华老师来家吃饭,当时的情景她至今仍历历在目。
张慧萍:我在商店里面给我孩子买了一套保暖内衣内裤,回来我孩子要穿,这时候孩子穿上去以后,我老公看上去就笑嘻嘻的,他就和杨中华说,你看我媳妇给我生了一个孩子,好不好啊,杨中华说,姜华啊,你看见你媳妇,看见你孩子,我觉得你有两种感觉。老公就问,你说我有什么感觉啊,杨中华说,第一种你是责任感,第二种你是快乐感,特别快乐,我老公说,你说你没有默契,我更多的是责任感,我老公就说了这么一句。
而在事发前5天的11月9号,是妻子张慧萍的生日,11月13日的晚上,姜华还兴冲冲地向同事展示了自己给妻子买的小礼物。
张慧萍:中华,你看我给我老婆买的礼物,杨中华看了又看,说好挺不错的吗,里面还有六只小船,翻来复去,跌跌倒倒的。我老公说,你不懂,我给我媳妇买这个礼物,目的就是使她一生中平平安安,一帆风顺,想我老婆好的以后,以后好的他很朴实的一句话,让我老婆以后好的,这后来一下就抱起了我,对着杨中华把我抱起来,抱起来他就问我,你怎么光给孩子买衣服啊,你怎么就不买一点衣服,他知道我喜欢穿衣服,你怎么就不买啊,我说我买了啊你不知道,我买了一个裙子,然后我拿了这个裙子他就说,如果你穿上这个裙子的话,可以说是沁园二中最美的,感觉他那时候说话挺自豪的,他就是你不妨明天再给你买一个就是裙子下面配一个筒靴,靴子,就是鞋啊,配上更好看,明天再给你去买一套保暖内衣。
那天晚上,送走客人后,张慧萍和儿子就睡下了,而丈夫姜华却很晚都没有睡。
张慧萍:我清清楚楚记得告诉了我一声,你先睡啊,然后我把昨天其中考试的分数,再整理一次,报给教务处,他又去整理他那个分数,还把我那个考试的分数,卷纸,都一大堆都抱在那个桌子上,他进行分析,我说你时间不要太晚了,那个时候我睡都已经快1点了。
丈夫出事后,张慧萍在家里的桌子上,看到了丈夫生前帮她整理好的学生成绩单,还有几份特意挑出来的试卷。
张慧萍:把我几个我平时跟他谈的那个学生,就是和我,他共同和我辅导过的那些的学生,他知道名字,他把那几个学生都已经拿出来了。我这种感觉他恐怕明天要和我一起讨论一下这几个学生,没有考好的原因。
共同探讨教学,是两口子一直以来的习惯。姜华和张慧萍是师范时的同学,但来自不同的两个县,他们两家距离有200多里的路程,2001年毕业时,他们都被分配回原藉,但距离并没有阻止两个相爱的人,毕业后不久他们结了婚,一年后生下了儿子姜梦,那时,他们一家三口一直过着三地分居的生活。姜华在沁源二中,张慧萍在老家武乡县的一所学校,儿子则在姜华的农村老家由保姆照看。一家三口差不多每隔两三星期才能见上一面。
张慧萍:就一直三地分居,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学校放假,下着雪,我从武乡回来就去他学校我不顾一切,从我家里面出发到他们学校,家里面出发是早晨的7点半,然后到他们学校晚上差不多是九点吧。
一家人三地分居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年,今年的暑假,考虑到他们的实际情况,姜华的学校领导出面,将张慧萍借调到沁源二中,并在学校为他们安排了两间教师宿舍。这让姜华和张慧萍都十分高兴,今年的10月26号,借着孩子姜梦三周岁的生日,他们两口子特意请了很多同事、朋友和亲人来家吃饭。
姜华的父亲:夫妇俩个调在一块,在这过生日以后感到非常高兴,不管是学校的领导,还是教职员工,同学,朋友们,全是热火朝天,为了孩子的生日,我也心情非常高兴,非常快乐。
吃完这次饭后,姜华的父母回到了几里之外的老家,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在11月14号事发当天,他们老两口原本打算是来儿子家看他们的。
就这样,在孙子生日那天与姜华的见面,成了儿子留给老两口的最后回忆。而面对刚满三岁的孩子姜梦,这些天大人们一直在骗他,说爸爸是去给学生们上课了,过两天就会回来。
张慧萍:儿子不知道死,他在内心里面,死的概念不太清楚,那天发丧的时候,给他穿了白衣服,他说他要当医生,他说他是医生,医生就穿白大挂,他穿那个衣服就不脱,他说他要当医生。
11月19号,姜华老师安葬后的第三天,被他救下的学生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了他的家。
沁源二中教师:是一种本能,就让我就想起了,就像是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老鹰捉小鸡一样,那个老母鸡总是千方百计护着自己的孩子。
11月19日,沁源县政府为教师姜华和遇难学生先行垫付了事故赔偿金。同时,姜华的烈士称号正在申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