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电影《红色娘子军》剧组主创人员本月24日回娘家故地重游，重新又唤起了人们对70多年前发生在琼岛大地上，那场壮丽的斗争回忆。

　　70多年的风风雨雨，昔日“琼花”今何在？当年100多名红色娘子军老战士还有多少健在？她们如今生活得怎样？为真实记录下海南这些不能忘却的“活历史”，本报特别推出《昔日“琼花”今何在———寻访娘子军老战士》系列策划报道。连日来，本报记者奔走于红色娘子军故乡琼海各个村落，寻访这些当年曾经叱咤风云，如今默默地生活在海南乡间村野的迟暮老阿婆。

　　老战士小档案：

　　姓名：殷世蓉

　　年龄：91岁

　　住址：琼海阳江镇群联村委会坡葵村

　　经历：1931年5月至1932年12月加入红色娘子军，参加过沙帽岭伏击战、火烧文市炮楼、马鞍岭战斗等

　　现状

　　：患有高血压、关节炎、心悸痛等疾病，一个人生活。

　　回忆

　　穿着草席防弹衣打炮楼

　　小心翼翼地穿过崎岖的山路，在阳江镇政府一干部的带领下，记者一行终于到达阳江镇群联村委会坡葵村。91岁的娘子军老战士殷世蓉正坐在村口一老屋门前。远远望去，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斜射在长满青苔的门楣上，老人瘦小蜷缩着坐在门槛上的身板，在阳光的剪影中更显得佝偻。

　　看到有人过来，老人伸出长满青筋的手，摘掉头上的旧草帽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几绺白发———和很多海南乡下淳朴的老人一样，殷世蓉阿婆认为这是对远方客人的最基本的礼仪。

　　“打敌人炮楼的时候，我们都是用草席当防弹衣的”，村里人说，当有人问起当年当娘子军参加战斗的情形，阿婆总是会这样开头。“我外家（海南话：娘家）很穷的，听说附近村子里有一些女孩子都去当兵打仗了，我也就去了”，阿婆对她17岁那年，去当娘子军打仗的事情仍然记得很清楚。阿婆告诉记者，当年去参加红色娘子军的时候，她曾发动村里的一个和她要好的女孩子一起去当娘子军，但这个女孩子一听说她要去打仗的时候，吓得大惊失色并劝阻她：“这可是去送命的事，哪有女人去做这个事情的？”但倔强的殷世蓉还是加入了娘子军。

　　“我们虽是女人，但加入娘子军以后，也像男人一样四处跑，去到中原、文市等地，烧敌人的炮楼”，阿婆回忆说。加入红色娘子军后，殷世蓉当的是后勤兵，那时粮食很困难，后勤兵最大的难题是找吃的，战士们经常靠野菜、地瓜、芭蕉梗充饥。“最兴奋的时候是去烧炮楼，”殷世蓉至今念念不忘攻打敌人炮楼时候的情形，“我们挑着木柴，穿着用草席做成的防弹衣，敌人的子弹从耳边飕飕地打过。”阿婆说，每次去打炮楼前，看着用草席做成的防弹衣，大伙儿都会互相调侃”这一次会不会死掉啊”。但真正上战场的时候，大家都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和其他的娘子军战士一样，挑着木柴偷偷地潜到敌人的炮楼旁，将点燃的木柴扔进敌人的炮楼里，炮楼被烧的时候，有的敌人还因为受不了从炮楼上跳了下来。阿婆说，有一次打炮楼将敌人赶跑后，她跑到炮楼的废墟里，捡了一个酒坛带回家，给父亲装酒喝。

　　现状

　　“好想有个人一起说说话”

　　在絮絮叨叨地和记者说话的时候，满头银发的老人拄起拐杖颤巍巍地想站起来———严重的关节炎、长年的心悸痛使老人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吃力。被记者扶着重新坐下去以后，淳朴的老人一直咧着牙齿几乎快掉光的嘴喃喃自语着：“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阿婆也没给一口水喝。”

　　自从儿子去世后，大多数时候，殷世蓉老人都会坐在一年又一年与她相伴相守的青砖老屋门前。“阿婆现在什么都记不清了，儿子走后我就变傻了。”在谈话中，殷世蓉老人总是不断地提起先她而去的儿子。村里人告诉记者，前几年她唯一的儿子患病去世后，老人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常年患的关节炎、心绞痛等病都加重了。除了煮饭、洗衣服，和叫邻居帮忙从镇上捎回一些菜和药外，老人经常一个人关着门坐在屋里发呆，哪里也不想去。虽然已经退休的儿媳妇也想把老人接过去一起生活，但老人坚决不愿意，原因是她不想拖累要供养两个孩子上大学，生活过得并不宽裕的儿媳妇；还有一个原因是，老人说“就算死也要死在老屋里”。

　　现在老人的生活来源主要依靠当地政府一个月约180元的补贴，还有海南省国税局每年送来的一些慰问金。老人告诉记者，她现在没有牙齿了，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平时让邻居从镇上捎些鱼回来，和饭放在一起炖烂了吃。最难受的时候是病痛发作的时候，除了吃媳妇捎回来的药外，她会让邻居把镇上的医生请到家里来，打上一针。“打一次针要花20元钱哩！”老人扳着手指说。

　　和记者告别时，老人一直拉着记者的手唠叨着“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看阿婆，阿婆今天很高兴。阿婆好想有人说说话。”

　　曾经

　　孤独地守望丈夫的归来

　　跨进老人居住的老屋，记者看到这是一间青砖老瓦房，地板上、墙壁上长着青苔。屋子的厅堂里，最显眼的是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那是老人已经故去的丈夫和儿子，镜框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这座老屋里，一个孤独的海南农村女人，在几十年的静寂中默默等候着丈夫的归来。

　　1932年底，海南革命处于低潮，殷世蓉被迫离开娘子军，回乡不久就嫁了人。结婚不久，因为生活所迫，丈夫到南洋谋生。和当年琼海当地很多年轻女人一样，殷世蓉留在家，在对丈夫无尽的思念和孤独守望中，殷世蓉照顾着年迈的父母和不满周岁的儿子。孤独守望几十年后，终于，殷世蓉在马来西亚的丈夫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老俩口重逢，悲喜交加。想到妻子几十年守着老屋，含辛茹苦拉扯着儿子，丈夫感到十分内疚。便苦劝老伴和他一起到马来西亚去，但已经年老的殷世蓉不想离开老屋子了。不久以后，殷世蓉阿婆结束了几十年的守望———丈夫在上个世纪70年代去世了。

　　提到丈夫和儿子，老人叹着气。一生的坎坷使殷世蓉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在母亲的含辛茹苦拉扯下，殷世蓉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当了外科医生。儿子成了家，回老屋接母亲一块到城里住，可没多久，殷世蓉还是回到了乡下，她舍不得离开和丈夫一起生活过的老屋。

　　就在老人的生活历尽坎坷刚刚平静下来的时候，殷世蓉阿婆唯一儿子，前几年因为患病先她而去。已经是风烛残年的殷世蓉老人，不得不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新闻编号：1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