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在上海这个大都市，只有Ｆ1、大师杯和高尔夫这般贵族运动才会门庭若市，草根运动已经没有容身之所了吗？

　　撰稿／王 倩（记者）

　　原本上海乒乓球的2005年应该是完美的，5月，上海举行了“世乒赛历史上最成功的”一届世乒赛；10月，上海乒乓球队在十运会上又夺得了2金1银的好成绩。但到了年终，如同骤然降温的天气，上海男乒和女乒同时传来了降级消息。

　　一座被誉为乒乓球摇篮的城市，弄堂里都曾摆满乒乓球台的城市，如今却在乒超联赛中淡出。

　　上海女队去年刚以甲Ａ冠军身份冲上乒超，加上削球名将鞠连华退役，降级容易理解。但一直以强队面貌出现、夺得过乒超冠亚军和首届世界乒乓球俱乐部赛冠军的上海圣雪绒男乒，竟然也要和征战7年的乒超联赛挥手告别时，人们才发现：这支球队远离大众的视线已经很久很久了。

　　究竟是什么主宰了上海男乒的命运，只是因为上海乒乓如今唯一的“面子”王励勤转会了吗？

　　后继乏人

　　体育比赛没有“如果”可言，但是所有人都会问：如果今年4月王励勤没有提出转会，或者由于各种原因转会没有成功的话，上海圣雪绒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对王励勤今年效力的浙江海天俱乐部来说，王励勤的作用可说是“一柱擎天”：在五局三胜的乒超比赛中，只要王励勤出场赢得两分，球队必胜；一旦他没能拿到两分，球队就必输。

　　“前两年我们遇到的问题是，即使王励勤拿到了两分，谁来拿第三分呢？”上海圣雪绒俱乐部总经理王戈日前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坦言自己还是不能接受降级的事实。他也不承认当初放走了王励勤是降级的主要原因，“即使没有王励勤，按照我们的实力也能打到第六第七。只是几场比赛没有把握好。”

　　上海圣雪绒俱乐部曾经是所有俱乐部中成绩最为稳定的，从1999年乒超联赛举办至今一直没有更换过赞助商，球员也没有换过，前几年俱乐部成绩始终排在前两位。但从2003年开始，虽然王励勤个人实力越来越强，但始终坚持不引进内外援的球队实力开始下降，输赢就看王励勤参加的第一局比赛。只要他一输，这轮比赛肯定就是0：3。

　　“他还没上场，压力就全给了他。”王戈很平和地说起了年初王励勤的转会，“这个压力如果给其他任何人，我相信他们都不会有王励勤做得好。”

　　王戈如此理解王励勤转会的初衷，所以当4月正在厦门封闭训练备战世乒赛的王励勤，向前去慰问他的王戈提出转会一事时，王戈不加思索就答应了，而媒体和体育局方面的反应显然不如现在这么强烈。“也许正是因为连媒体都没有给他什么压力，所以他走了。”王戈有点开玩笑的意思，按照当时的说法，王励勤明年仍将回到上海。

　　王励勤走了，球队引进了刚在世乒赛上获得季军的韩国老将吴尚垠，但是他显然不能代替王励勤。“吴尚垠在几场关键的比赛中输球。对广东队比赛，他连丢两分，结果我们2：3输给广东队。另外还有与八一队的客场比赛，也是他丢分输球。如果他能够在这两场比赛中拿分，形势马上就可逆转。”王戈说。

　　上海圣雪绒和排名倒数第三的四川队仅相差一分，看起来这个说法也没错。原本和吴尚垠签了10场比赛合同，但最后吴尚垠只参加了8轮比赛。

　　其实引进外援也是门学问。吴尚垠和上海队的合同里只规定了参赛场次，而没有规定参赛时间，能否来中国比赛要看身为韩国国家队队长的他是否有空。于是当上海遇到浙江鸿翔、北京、江苏等实力相当的对手，吴尚垠均因国家队赛事而无法脱身，而吴尚垠所参加的场次，却遇上了陕西、广东等强队，纯粹是秀才搬家——里外都是输。

　　和北京、辽宁等其他省市年轻选手已能挑起大梁不同，上海乒乓球能够倚靠的只有王励勤。如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海圣雪绒大部分时间只能依靠34岁的丁松和状态大不如前的郭谨浩，加上一批去年还在征战甲级比赛的小将。虽然和国内顶级高手比赛是小将成长过程中非常重要的机会，但上海圣雪绒为此也付出了大代价。

　　赛季初就喊出了“保级”，但从王戈到教练和队员，谁也没真当回事。第一轮客场对八一队，漂亮的3：0，王戈说好几年来没有过的“开门红”冲昏了自己的头，“当时就感觉我们不会降级。”后来即使连战连败，王戈还是相信“后面我们能赢回来的”，直到最后再也没有赢回来的机会，王戈能做的也只有鼓励队员“放开来打，降级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球市的尴尬

　　5月，上海举办了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世乒赛，门票抢手，上座率超过九成，场内广告牌林立，吉祥物、运动衫、帽子、纪念封等世乒赛特许专卖商品的销售异常火爆；

　　6月，2005赛季乒超揭幕，但上海圣雪绒的主场比赛却从来没有在上海这座城市举行过。流浪，从东部到西部，直到降级已成定局的最后一个主场——11月30日，圣雪绒终于回到了上海。

　　金桥假日广场五楼，没有电视转播，没有赞助商，在上海所有媒体记者的见证下，上海圣雪绒和超级联赛告别。这里是上海圣雪绒俱乐部总部，平时这里是对外开放的乒乓球馆，十来张球台每天的营业收入可以超过1000元。

　　因为不是正规的比赛场地，能容纳的观众不超过200人，俱乐部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对外售票。王戈通知了金桥地区的政府官员和经常在球场包场打球的附近企业来看球，“算是对他们一直以来支持的回报”。

　　接受采访的王戈坦陈，即使真的卖票，肯定来不了几个人。2002年之前圣雪绒的所有比赛都是在上海进行的，但最多一次也只卖出了100张票，那还是上海杨浦区政府负责承办的比赛。甚至有媒体援引俱乐部副总经理袁海路的话，球队曾经5年没有卖出过一张球票。

　　乒超刚起步的时候，电视台的直播要求是人数达到1500人。那时的比赛场地上海普陀体育馆周围有不少中小学，于是俱乐部又买饮料又送点心，组织学生来凑人数。孩子们就如孙悟空大闹天宫一般，把球场当成了游乐场。

　　乒超联赛中也许没有几个总经理会和王戈一样，每轮比赛后都会把比赛结果发送到媒体记者的手机上。“2002年来俱乐部时，上海只有一家媒体每次比赛后报个比分，连公司总部都不知道是否还在打比赛。”上海乒乓球和圣雪绒公司的“姻缘”是王戈一手促成的，2002年圣雪绒俱乐部成绩下降、市场影响力降到谷底时，在公司总部负责广告事业的王戈被派到俱乐部担任总经理一职。

　　从2000年开始，俱乐部开始把目光投向其他城市。2002年，圣雪绒又将主场放在了各大高校，看比赛的球迷多了，但俱乐部还是要贴钱。之后俱乐部彻底放弃了上海主场，除了圣雪绒公司总部所在的银川，其他比赛地点均在江苏、浙江和安徽的一些中小城市。

　　球员和教练想回家比赛，甚至连徐寅生都质问“难道就不能在上海比赛一场”，但王戈给记者算了一笔很简单的账：“在上海比赛，场租3万元，加上客队、裁判的吃住费用和组织球迷的费用，倒贴5万元；而我们在浙江慈溪、安徽芜湖等地比赛，起码能赚5万元。”

　　为此，王戈宁愿向中国乒协支付每场1万元的罚款。按照中国乒协去年年底的新规定，上海圣雪绒必须要在主场举办6轮以上的比赛，否则缺一场罚1万，乒协此举是想通过打造固定的主场来打造真正的市场。

　　“钱对俱乐部来说，是最重要的。”王戈很现实。但流浪在外的球员们却找不到主场的最大价值——忠实的球迷。面对孔令辉、马琳甚至是今年转会的王励勤，上海圣雪绒的队员们耳边响起的都是替对方加油的欢呼。直到最后一场比赛回到上海，队员们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主场。

　　球市尴尬，这不是圣雪绒一家俱乐部遇到的问题。姚明走后的上海大鲨鱼篮球队，2004－2005赛季门票收入不到8万，平均上座率不足三成，最便宜的门票只有2块钱。但至少这个场馆曾经有过辉煌：从姚明对决王治郅，到姚明对决刘玉栋，人潮如涌，门槛踏破，500元一张的决赛门票依然一票难求。那一幕就在昨天，成绩是保证。

　　但上海圣雪绒从成立至今，从夺冠到降级，从拥有王励勤到失去王励勤，始终没有过好球市。难道在上海这个大都市，只有Ｆ1、大师杯和高尔夫这般贵族运动才会门庭若市，草根运动已经没有容身之所了吗？

　　明年的上海男乒能回到超级联赛吗？至少“游子”王励勤已经找不到归来的路，他还将继续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