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傍晚6时许,金沙县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王永刚突然像小孩撒娇般叫嚷起来,守护在旁的晏霞赶紧微笑着凑近他的脸。
“好好的,不许闹哦……”言语中,充满了柔情,可从她的眉宇间依然可看到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伤。
眼前的丈夫,已不再是昔日那个高大威武的王警官了,31岁的人只有不到两岁小孩的智力,而且全身肌肉萎缩,身体瘫痪,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与植物人无异。
2003年7月18日,王永刚和同事在抓捕一特大抢劫案犯罪嫌疑人中,突遭车祸……事发后,省市县有关部门高度重视,积极组织抢救,虽然把王永刚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但他却从此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近2年半的时间,王永刚就躺在县中医院特护病房里,接受着来自妻子和亲人同事的浓浓关爱。他并不知道,自己如今已是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模、一等功臣了,他更不知道,苦苦守护自己的妻子目前正面临精神崩溃的状态————因为沉重的债务,更因为心力交瘁……
雄谶折翅 英雄在办案途中倒下了
事情过去两年多了,如今已是金沙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教导员的罗远福却仍记忆犹新。
2003年7月15日凌晨1时许,金沙县新化乡一家煤厂发生一起恶性入室抢劫案。8名蒙面歹徒手持匕首等利器,从煤厂3名工人身上抢走了现金1400余元及手机一部,并残忍杀伤受害者的头部和胸部。
新化乡是金沙县的重点产煤乡,从当年3月份开始,陆续发生了52起煤矿设备被盗案件,社会反响非常大。为此县公安局专门成立专案组进驻新化乡开展重点治理工作。入室抢劫案发生后,县公安局的有关领导责成时任刑侦大队副大队长的罗远福会同在新化乡搞重点治理的侦察员王永刚、新化乡派出所副所长张宏发等人组成专案组,全力侦破此案。
很快,专案组便锁定了可能潜逃到大方的一名犯罪嫌疑人。
7月18日上午,罗远福驾车率王永刚和张宏发赶往大方。
中午1时40分,他们途经金沙县安洛乡。因为心里牵挂暂居岳父家休养的爱妻晏霞,王永刚特地请罗远福停车几分钟,去看望了晏霞。
当时,晏霞在离县城几十公里远的乡中学教书,刚刚怀孕两个多月,妊娠反应严重,几次昏倒在讲台上,被校方派人护送回家。而王永刚因忙于工作,只能将晏霞“寄居”在岳父家。
在岳父家,看到骨瘦如柴的晏霞,王永刚的眼睛湿润了,他只对妻子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执行完任务下午返回时就接你回家。”
与妻子告别后,王永刚和两位战友驾车继续往前赶。当车行至大方县黄泥乡曹门村煤洞弯爬坡处时,警车因机械故障失去控制,在后退了几米之后,一头翻下了10来米高的坡坎,四脚朝天。
随后,3人陷入昏迷状态。迷迷糊糊中,罗远福仿佛听到有人打手机报案。
黄泥乡政府接到报案后,率先组织相关人员赶赴现场救援。
罗远福和张宏发分别受重伤和轻伤,而王永刚由于头部被严重撞伤,导致颅内淤血,一直处于高度昏迷,当天便被送往遵义医学院附院抢救。
昏迷22天后,王永刚苏醒过来了,但他却再也无法重新走上工作岗位,他已丧失了记忆力,连妻子晏霞都不认得了,只记得刑侦大队办公室的电话。
医生告诉晏霞,王永刚随时可能结束生命,记忆和智力已不可能恢复。
那一刻,晏霞犹如五雷劈顶。
与爱同行 从警路上铸就血染的风采
1975年,王永刚出生于金沙县大田乡石笋村一个农民家庭。大山哺育了这个农民的儿子,王永刚自幼聪明过人。
1994年,王永刚以全县应届高中毕业生文科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了贵州大学法律系刑侦专业,成了全村第一个走出山门的大学生。
大学毕业后,王永刚被分到金沙县公安局安洛乡派出所工作。当时晏霞的父亲是派出所的指导员,想到王永刚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便安排他分管社会治安相对复杂,尤其是偷牛盗马比较严重的木河、宋平片区。
接到任务后,王永刚充分发挥所学专长,在半年时间内便配合刑侦队破获偷牛盗马案件18起,抓获犯罪嫌疑人13人。
王永刚的努力,不仅得到了老百姓的赞赏,也赢得了指导员的女儿晏霞的芳心。
那是一个贤惠而美丽的女孩,和王永刚同是贵州大学的校友。相恋的日子,甜蜜而平淡。两年后,王永刚被调到金沙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当刑警。
2002年7月,他们在金沙县城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婚后,在乡下教书的晏霞只有周末才能回到家中,而见到的往往是王永刚一堆堆换洗的脏衣服和充满歉意和温情的留言。对此,从小就对公安有着特殊情感的晏霞格外理解,她甚至写作了一些歌词:不是他不想我/不是他不爱我/只因他是刑警;为了我们的情/为了我们的爱/他必须努力工作;选择了警察就放弃了浪漫/嫁给了刑警就是嫁给了孤独;如果有来生/我仍嫁个刑警……
正是因为有爱相伴,王永刚在从警路上走得格外坚定,也为之付出了血的代价。
1999年春节前,金沙城关地区交通小区连续发生了47起入室盗窃案,犯罪分子从居民家中共盗走现金和物资价值共20多万元。一时间,整个县城人心惶惶,县委、县政府要求公安机关限期破案。
王永刚和队友接到重任后,白天开展调查走访群众,晚上则在易发案区域蹲点守候。在冰天冻地的雪地里,他们经常一守就是10多个夜晚,经过70多天的艰苦奋战,他们终于排查出寄住在城关的陈某有重大嫌疑。最终,王永刚从飞驰的汽车上将陈某擒获。但在侦破此案的过程中,由于长期感冒得不到及时医治,使得他的扁桃体发炎恶化,最终因腐烂化脓无法医治被迫双双切除。
同年8月,在一次凌晨的抓捕行动中,王永刚被摔成腰椎间盘脱位。
2000年1月18日凌晨,王永刚在追捕一凶残的逃犯时,与对方一起从10米高的屋顶上摔了下来,鼻梁被摔断,从此落下了流鼻血的后遗症。
金沙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提供的数据显示,在不到7年的刑警生涯中,王永刚主办或参与侦破的各类刑侦案件231起,抓获各类犯罪嫌疑人141名,为群众追回现金及物资30余万元,在与各类违法犯罪分子斗争过程中,他先后经历了5次生死考验。
痴心守护 真爱背后几多辛酸谁能知
从一开始,晏霞就一直相信会有奇迹发生。当丈夫变成“植物人”后,亲戚朋友都力劝她把腹中两个多月大的小孩处理掉,重新开始生活。但晏霞一口回绝。她认为那是她和丈夫爱情的结晶,如果那样做,对他不公平。
“只要丈夫一息尚存,我会精心照顾他,我一定要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并抚养成人。”就这样,王永刚在遵医附院治疗的半年里,晏霞和父母一道在医院里寸步不离。王永刚转入金沙县医院后,她又跟着搬了进去,在医院里,晏霞生下了他们的女儿。
背地里,晏霞一直没有放弃希望,只要听说有外地著名的脑科专家来贵阳,她就会不辞辛苦,带着丈夫的所有资料,请教专家。此外,晏霞还长期关注网络上的各种医疗信息。
随着时光的推移,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一直苦苦守护在丈夫身边的晏霞发现,丈夫的病情正如专家的判断,一直持续恶化。1．78米的人体重已不到100斤,全身萎缩,大小便失禁,右半侧肢体瘫痪,左眼失明……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据金沙县公安局有关人士透露,截至目前,王永刚的全部医疗费用已超上百万元,全部由县财政报销。
2004年,王永刚被省公安厅授予一等功臣荣誉称号。
去年,又被公安部授予二级英模。
但这一切,并没有改变晏霞目前的困境。
当年结婚时,他们借贷一笔钱购置了新房,至今还欠下6万多元的债务。晏霞现在的月工资只有956元,除去日常开销、往返学校的差旅费和小孩的抚养费,根本不可能有钱还债。晏霞说,很多钱都是欠亲戚朋友的,暂时没钱还他们,让她觉得心怀愧疚,但她一定用这一辈子来还清所有债务。
丈夫倒下了,家里就像少了顶梁柱一样。一个人带着孩子,每周奔波在学校和医院之间,晏霞常常感到心力交瘁。在离家40多公里的高坪乡中学上课,每周只能回家一趟,就是不堵车也要3个多小时才能到县城。
现实告诉晏霞,丈夫已不可能重返公安岗位,她也曾经憧憬能接过丈夫的接力棒,去完成丈夫未尽的事业,同时也能更方便照顾丈夫。但当她向有关部门提出申请时,得到的答复却是,可以把她调入县城,但她的工作就是专职护理丈夫王永刚。对此,晏霞感到难以接受。她认为,作为王永刚的妻子,照顾丈夫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她还年轻,不能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自己的追求,况且她还要抚养年仅两岁的女儿。
有一天深夜,丈夫突发高烧,情况危急,在学校里接到电话后,晏霞心急如焚,却因没有车无法赶到,为此她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才搭乘班车,急匆匆赶回县城,幸好丈夫经医务人员的抢救,有惊无险。
“这样的日子太折磨人了……”晏霞说,她不可能放弃丈夫,丈夫也离不开她,但她每天都在苦苦支撑,感到特别绝望,所有的这一切已大大超过她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
面对记者,晏霞面容痛楚:“我快支撑不下去了,我快要崩溃了,我该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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