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东补西骗3000万到头身家才百万

　　从化一对个体户夫妻用欺骗手段向亲友高息拆借陷泥潭，犯诈骗罪双双被判无期徒刑

　　事件

　　从化市一对开小批发部的年轻夫妻，在几年时间里向亲友利滚利借款3000多万元，到案发时还有2900多万元没有归还。近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诈骗罪判处这对夫妻无期徒刑(详见本报本月11日报道)。奇怪的是法院查证他们名下的财产价值不过百万元，夫妻俩平时生活又极其俭省，每天从早到晚就是经营档口，也没有把财产转移到海外的证据。那么，这2900多万元的资金到哪里去了呢？这对夫妻又是用什么手段诈骗的？

　　昨天，记者专程赶到案发地，寻访知情人。

　　【案发】

　　几十人报案要抓骗子

　　2004年9月3日晚上10时许，从化市公安局接群众报案，街口镇南路添添商店的店主涉嫌诈骗，30多名群众聚集。从化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和河西派出所民警到达添添商店时，现场有多名群众聚集在店前，强烈要求店主李智华和利卫琴夫妻还款。经初步调查，这两人以做生意为名，用高息引诱，从1995年开始向邝某玲等事主借款，事发时已有17名事主报案，数额达800多万元，警方遂于9月4日将两人刑事拘留。这起惊天大案随即浮出水面。

　　“是爱面子、不懂法害了他们”，广东政衡律师事务所古志军律师告诉记者。本案男主角李智华是从化人，今年37岁，高中文化，从1992年开始就在从化市街口街和妻子利卫琴经营日用品批发。利卫琴也是从化人，判决书显示利卫琴有初中文化，可是她的家人却说她只上过3年小学。而家人认为，利卫琴没有文化直接导致了他们夫妻犯罪。

　　【开端】

　　为还款高息拆东补西

　　李智华2004年9月22日在从化市看守所回答警方询问的笔录表明，他们夫妻最早是向李某提出借钱的，李某也是从化街口街人，和李智华夫妻在生意上有往来，1995年李智华夫妻经营的档口资金周转困难，于是以2.5分的月利率向李某借了5万元，这笔钱借了差不多一年，李智华夫妻就将本息还给了李某。

　　之后，李智华想把自己承租的档口买下来，又向李某高息借了几十万元，不料，档口买下来后不久，就赶上亚洲金融风暴，生意不好做了，档口赚的钱根本不够还债。可是还款日期日益临近，李智华夫妻只好继续向李某等生意上的朋友高息借款，“拆东墙补西墙”，用借来的钱归还以前的利息，绝大部分本金却一直没有归还。为了能借到钱还债，李智华夫妻借款的月利率也由2.5分涨到了3分、3.5分，甚至5分以上，而归还利息都没有凭证。

　　有的债主拿到利息后，干脆直接把利息再借给李智华夫妻，由利息继续生利息，这样李智华夫妻的债务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案发的时候，李智华夫妻的档口每月不过赚7000元钱，可是每月要归还的利息就高达100万元。他们的债务也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由几十万元飙升到3000多万元无法归还。

　　法院查明，到事发时，李智华夫妻共以高息回报为诱饵诈骗40名亲友3336.8万多元，造成被害人损失达2974万多元。

　　可是事发时，警方查封的李智华夫妻名下财产只有两本建设银行存折和已经抵押出去的添添商店铺面、三部摩托车和一辆轻型厢式货车以及商店里的若干货物(拍卖得款3万多元)，李智华账户里的存款只有322.3元，利卫琴账户里还剩下387.18元，添添商店的账户里仅有3.11元，而且这几个账户都没有大量走账的情况，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把钱从这些账户里转到其他地方。

　　那么，2974万多元的资金缺口到底去了哪儿呢？

　　李智华在询问笔录里回答警方这个问题时也是一头雾水：“我也想不明白，我现在既没有现金，也没有财产，至今每个月都要支付100万元的利息给债主，根本没有偿还本金和利息的能力。”

　　【疯狂】

　　一天向同一人借四笔钱

　　广州中院的判决书显示，借给李智华夫妻最多钱的是邱女士，借款记录上邱女士一共借给李智华夫妻878.04万元，已经还款12.9万元，造成损失865.14万元没有归还。可是利卫琴自己记录的一个笔记本上却显示，他们夫妻虽然向邱女士借了878.04万元，可是这些年已归还邱女士利息1200万元，只是本金一直没有归还。

　　在利卫琴记录的债务笔记本上，记者看到，李智华夫妻仅2003年1月25日到4月15日，就向邱女士借款8次，最少一次4.5万元，最多的22.8万元，其中22.8万元的一笔借款已经归还利息50.4万元，已还利息几乎是本金的两倍，可是债务记录上显示本金却一直没有归还，因此李智华夫妻欠邱女士的债务一直没有减少。

　　到了2004年，李智华夫妻的债务开始恶性膨胀，众多债主担心李智华夫妻没法还债，也纷纷加紧催债，李智华夫妻于是疯狂地向众亲友高息借款。借款频率之高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竟然同一天向同一个债主借几次钱。

　　记者在利卫琴记录的债务笔记本上看到，8月18日这天，李智华夫妻就向邱女士借了4笔，分别是20.8万元、30.54万元、66.7万元、15万元；8月1日这天，李智华夫妻向邱女士借钱数额开始直线上升，两笔分别是160万元和180万元。

　　【疑问】

　　债主哪来那么多钱

　　邱女士家人在街口街西宁中路经营一家日用品杂货店，和李智华夫妻经营的添添商店距离不到500米。记者昨天下午来到邱女士所在的杂货店时，这间不足20平方米的杂货店里的一个中年妇女告诉记者，邱女士出差了，电话不方便告知。她留下记者的电话，可是直到昨天晚上9时，记者也没有接到邱女士的电话。

　　“她(邱女士)也是和李智华一样做小生意，她的档口还不是她的，只是替她父亲打工，哪里有这么多钱借给李智华？而且借了这么多钱没有归还，还可以活得这么风光？”李智华的哥哥李智峰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以前没看到她多有钱，是从开始借钱给李智华夫妇后，她才开始有钱的，李智华夫妻的钱都给邱女士他们这些债主拿去了。”李智峰认为。

　　【手段】

　　虚构合同骗取信任

　　李智华夫妻只有一间小小的日用品批发商店，家产和债务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这些债主是怎么放心把钱借给李智华夫妻的？法院认定，李智华夫妻后期在债务无法偿还的情况下，又虚构经营商店、做大宗香烟、酒类批发生意、合资经营酒厂，急需资金周转等事实，采取高息回报为诱饵及出具借条的方式，直接或通过利卫琴的姑妈利某和姑丈何某骗取被害人款项。

　　何某和利某夫妻也是经营小生意的，他们夫妻以自己的名义替李智华夫妻借款后，从中赚取一部分利息差价。不过在李智华夫妻案发后，剩下的约500万元的债务也要由何某夫妇偿还。

　　据知情人士透露，到了借债后期，李智华夫妻已经债台高筑，众多债主怕李智华夫妻因无法偿还债务而逃跑，每天都坐在李智华夫妻经营的添添商店里看着他们俩，喝茶、聊天，顺便收取应到期的利息。而李智华夫妻则每天忙于拆东墙补西墙。

　　债主快踏破门槛了，李智华夫妻却不能保证每天都能按时筹到钱，没有及时归还利息的，就把利息也算在本金里，在下个月继续滚利；即使这样，还是有债主对李智华夫妻的归还能力产生怀疑。在一家酒厂上班的黄某在这个时候被利卫琴巧妙地利用了。

　　2004年9月6日晚上，黄某因和利卫琴制造假合同涉嫌同谋诈骗，而被债主们扭送到公安局。据黄某向公安机关交代，2004年8月中旬，黄某向利卫琴追债，利卫琴对黄某说：你如果想早点要回钱，就帮我做一份办酒厂的合同，合同上我投资800万，并要写收据给我。

　　黄某认为800万元太多了，不肯合作。利卫琴威胁黄某，如果不合作归还黄某的钱就遥遥无期。黄某为了尽快拿到自己的钱，于是利用自己代理外地一家酒厂销售业务、手里有该厂公章的便利条件起草了一份合同，写明利卫琴出资800万和她合作办酒厂，之后，黄某又在利卫琴授意下为她做证，向其他债主谎称这份合同属实，继续欺骗其他债主。据黄某称，利卫琴不但没有如约归还他的借款，也没有给他任何好处。

　　哥哥：他们被债主骗了

　　2004年9月4日，李智华夫妻被抓，他们的两个儿子分别由其哥哥李智峰和利卫琴的妹妹接去抚养。记者在李智华家里看到，他们家里最值钱的家具是一套红木桌椅，厨房里一台威力洗衣机连盖子都没有，“这个29寸的东芝彩电买的时候还是二手的，他们就没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李智峰的妻子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他们真要是有3000万元，他们穿得也好看一点啊？李智华这些年最远的地方去了南华寺，还是为了拜神才去的，他们平时很少出去吃饭，都是在家里随便吃点东西，穿的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生活别提多俭省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全让债主给骗了。”李智峰提起弟弟的事就愤愤不平。

　　而利卫琴的代理律师则认为，李智华夫妻爱面子不肯向兄弟借钱而向外人高息借贷，从化又没有其他投资渠道，债主们把借钱给李智华夫妻赚利息作为一种生财之道，导致这起本是民事借贷纠纷的案件最终演变成为惊天骗案。现有证据表明他们确实犯诈骗罪了。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吴秀云

　　图：

　　站在李智华曾经住的屋内，其老母亲不由放声哭起来。本报记者　方谦华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