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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奖评新闻
从未受专业训练，两年前第一次拿起孙女的蜡笔，百余幅作品让很多人惊为“大师之作”
常秀峰70多岁了，在来到广州儿子家前她没有离开过乡村，也没接触过绘画。两年前，常秀峰闲暇时开始拿起孙女的蜡笔，自顾自地创作了百余幅作品，大气的构图，鲜艳的色彩，大胆的笔触……让儿子和家人刮目相看，也让在儿子博客上看到她作品的众多文化人惊讶。虽然常秀峰至今不知道有个著名的“后印象派”，大家还是送给她一个很响亮的称号“中国农村的凡高”。据说强调“农村”是因为中国太多画家自称是“中国的凡高”，还是加上“农村”二字才能显示出常秀峰画里的淳朴韵味。 常秀峰高兴地为记者讲述每一幅画背后的故事，这位谦虚的“凡高”要用蜡笔把自己的生活都画下来。 常秀峰画画只是用蜡笔尖一点点地染，点得很专注，显然已经进入那个快乐的创作世界里去了。
金龙乌云和人
这幅画讲了常秀峰30年前的一段亲身经历。夏季的一天，常秀峰和几个孩子在山上放牛，遇到了电闪雷鸣和瓢泼大雨。当即劈死五头牛，河水暴涨，她们被困在山上整整一天一夜。多年以后，常秀峰用一条金光闪闪的穿行在黑云中的龙来表现记忆中那场可怕的暴风雨，蜷缩在河边的她和孩子们占了一个很小的角落，形体渺小，表情却很昂扬。
老房子
常秀峰记忆里，30年前家里的老房子全是土坯房，矮矮的，门前一棵大槐树。槐树叶子墨绿墨绿的，常秀峰找不到类似的颜色，只好涂成了黑色。树下有一片地，种着绿的菜。
大青树
这是常秀峰家一棵非常古老的核桃树，早在多年前就被砍掉了，据说当年有两个人合围那么粗。常秀峰在树上画出了大片的绿叶和核桃果，还用牙签在褐色的树干上细细地描出了树皮的纹路和树疤。因为蜡笔的层层堆染，加上后来用牙签在树干上划出的花纹，这棵树显示出令人惊异的质感。快乐的小鸟和孩子，正是老人快乐心境的写照。
常秀峰的故事
一
2001年农历七月初二，母亲彻底地傻了，和她一起生活了近50年的父亲在说完“不要和我说话了……那两天，小山村里除了连续不断的哭声，几乎没有其他别的声音。
二
母亲没有文化，但是她说的一些话让我感到我学了那么多年，还是那么渺小。2002年春节我对母亲说给她找个老伴，母亲拒绝了。她说你们都大了。不找什么老伴，我该得到的你父亲都已经给我了。
母亲做年饭的时候，我在给灶底添柴，我问母亲，年轻时喜欢过别人没有，正在切菜的母亲停下来，思考了很久，扭头对我说：没有。
那一刻，母亲很可能飞速的从她的少女到青年时代搜索了一遍，最后还是父亲。
三
母亲第一次坐飞机，我特意让南阳那边给母亲找了个临飞机舷窗的位置，好让她看看她生活的大地是什么模样，看看给我们雨水的云彩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母亲连看也不敢看，但是她显然满足自己坐过飞机了。
我猜想，母亲在飞机上一定想的是父亲，她一定愿意让父亲活着，坐飞机，在山村里趾高气扬。
可是晚了。
“以后你不要让我坐飞机了呀！”她说。
四
春节时，我们在带她到云台花园和麓湖公园时，母亲竟然不相信花团锦簇是真的。我只好笑着让母亲破坏一片叶子和花瓣，证实真假。
五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在家里，几乎没有闲下来，她经营着我们家的果园，然后卖掉果实，一分钱一分钱地攒着，她要把钱留给她的长孙，一个无人管教的孩子。
六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母亲能画画，能用橡皮泥捏出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的动物形象。G老师把天才妈妈的故事到处传扬，这让母亲开心极了。这调动了母亲的积极性，每天空闲的时候，像学生一样趴在桌子上绘画。那些植物花鸟都是母亲一生中见过并且时刻相伴的山区朋友。在我的母亲手里，可能画的就是哪块田埂上的花花草草。别人把它们踩在脚下，她把它们记在心里。
摘自常秀峰儿子江华的博客
常秀峰访谈
“画画不为啥，就是喜欢”
无论外人怎样惊奇于一个70岁不识字的农村老太太突然画出了凡高作品般的画作，但对于常秀峰自己来说，这事情就简单得如同年轻时的养蚕放牛一般，用“喜欢画”和“画我想到的样子”聊聊数语就可以解释一切问题。
“原来只顾着忙生活，哪知道画画哟”
记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常秀峰：两年前，第一次到广州的时候。那时候儿子和儿媳带我到处玩，到白云山和公园，去看山、看花、看风景，很漂亮，从没见过那么多东西。回来以后，我高兴啊，就想起老家山上那些野花、山啊、水啊、房子和村庄，开始拿孙女的蜡笔画着玩，就把想到的这些东西画出来了。
记者：那你还记得第一次画的是什么吗？画的时候什么感觉？
常秀峰：（笑）记不清了，开始好像画的是鸟。我很喜欢大自然的东西，出去看看那些风景和动物，就很高兴。
画画不为啥，就是喜欢。后来就觉得好像看见什么都可以拿来画，越画越想画。
记者：这之前你画过画，或者看见别人画过吗？
常秀峰：没有。老家在山区，那时候我伺候一群孩子（注：常妈妈养大五个孩子，三个高中生，两个大学生），只顾着忙生活了，哪里知道什么画画哟。农村生活苦，从来也没有人画画。只有门神对联什么的，纸上的画也见得很少。
记者：家里人支持你画画吗？
常秀峰：他们很支持我哩。我儿子和儿媳妇都很高兴。我儿子说，我妈都这么大年纪了，字都不识，现在都会画画啦！他也很高兴。小孙女也经常跟我抢着画画。
“我是个农民，画的东西也土气”
记者：你最喜欢画什么？使用颜色为什么都这么鲜艳呢？
常秀峰：我最喜欢画鸟、山、水、树、花，都是回忆过去见的东西。还有几十年前的老房子、老树、老石磨、猪圈，现在都没了。选颜色的时候也是按着这些东西的颜色选的，我想着它是这么个颜色我就这么画了。你问我为啥爱用这些红的绿的，因为红的就是光闪闪的鲜颜色，代表着高兴；绿色也是，我们老家到了夏天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好看。不过我自己也觉得颜色太重了，以后也想画淡一点。
记者：那些树啊、山啊的样子是怎么想出来的？比如这棵老槐树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叶子都是黑的呢？
常秀峰：都是以前见过的，在我脑子里记着是那个样子和颜色，我就按那个样子和颜色画的。我没学过画画的技术，不会画得一模一样，就是有个大体的意思。我儿子也说，有些地方可能有我的想象在里头。这棵老槐树的叶子是黑绿色的，但是找不到这个颜色的蜡笔，就画成黑色的了。
记者：有没有人上家里来看你的画？他们怎么评价的？
常秀峰：好多人来，看了都说好。我自己倒是也不觉得有多好，就是画了自己喜欢。
记者：人家说你的画很像外国一个大画家的画呢。
常秀峰：（笑）哎哟，那不是，我差得远了，连人家的边也沾不上。人家是文化人，我是个农民，画的东西也土气，哪里能比呢。
“我想把自己的生活经历画下来”
记者：你画那棵老核桃树，有好多细细的树皮纹路，还有树疤，那都是怎么画出来的？你平时看东西都这么仔细吗？
常秀峰：是呀，我出去看见那些喜欢的东西，就会细细地看。还有些是从电视上看来的，像这个牡丹花和猴子就从电视上看的。画这个树皮的纹路和树疤，是先用棕色蜡笔涂好了树干，再用牙签划出道道来的。（怎么想到这个办法，有人教吗？）没有，自己慢慢想出来的呗。
记者：现在是喜欢画画，那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过自己特别喜欢的事情？
常秀峰：有啊。小时候特别想读书认字，我五六岁就知道趴在窗台外面偷看老师讲课，但喜欢也没用啊，上不起。年轻的时候特别想把家里铺排好，过好日子。我没知识不识字，一辈子都受影响，所以就想孩子要学习好，生活再苦也要让他们读书。整个村子里就我们一家是所有的孩子都脱离了农村，都在城里工作。
年轻的时候都没想过画画，现在我都70多了，生活好了，倒是可以来画一下。我还想把自己的生活经历画下来。
记者：你想画哪一段生活经历？为什么？
常秀峰：就从我孩子小时候画起，画到现在。因为从年轻到老这几十年，我经历了很多事情。特别是孩子们小的时候，家里生活特别艰苦，还要饿着肚子去上学，我觉得很感动，想把它画下来。
老三上初中的时候，一个星期只有五毛钱生活费，在家里蒸一袋馒头带到学校吃一星期，他都舍不得买菜吃。为供孩子读书，我摘山楂卖，养蚕养牛，三个月的小牛都狠狠心卖掉了。如果身体好，我就要像讲故事一样，把这些经历画出来，那是一个从贫困、艰苦到幸福的经历。
记者手记
一进家门，儿子江华就对常秀峰说，“妈，昨天让你给我画的画呢？”老人开心地捧出这张应儿子要求画的，村口小桥的画。有树、小路、路边田里还有大大的玉米棒子。桥是用五颜六色的石头砌成的，那些石头的颜色鲜亮柔和，让人很难想象这是用蜡笔涂染出来的。
采访间，摄影记者想拍一张常妈妈现场作画的图片，老人很快坐到桌子前，用绿色蜡笔涂起自己未画完的一片树林。她不会大笔涂抹，只是用笔尖一点一点地点染，点得很专注。无论相机怎样在她脸边凑来凑去，无论我们在她身后如何大声地谈话，她都没有停下来，没有回头望一眼。当画纸铺在面前，手里握起画笔时，她显然已经进入那个快乐的创作世界里去了。
至今常妈妈已经画了100多幅画。没有受过美术训练，不懂什么立体透视和构图法，常妈妈的画都是平面的，树和田间小路重叠在一起。她画画时色彩的运用，也会让专业人士大喊“不对”。她不知道“色彩冲突”之类的说法，她画的红花儿，艳得像火，绿叶就绿得发亮，有着最质朴天真的美感。画里事物的大小比例也常常不对，她画野外养蚕，树上爬着一条条胖胖的蚕，比树枝还粗，却给人快乐的春天和生命的联想。最著名的一幅，冬天里黑褐色的树枝扭曲着伸向天空，旁边是柔和明亮的土房子，被很多人惊叹为“后印象派的杰作”，他们称常妈妈是“中国农村的凡高”。
这些画是怎样画出来的？这个令很多人大惑不解的问题，老人用了最简单的回答：“那是我脑子里记得的样子”，她画家乡的山、水、树、鸟，画自己放牛、画暴雨，全是在她记忆里的遥远家乡的事物和场景。在常妈妈笔下，这些景物似像非像，很可能带上了她自己神秘的想象和直觉。她形容不出，专业人士也无法概括，但看画的人能够领会那种美感。
当所谓“专业”带着艺术朝某一个方向越走越远的时候，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常妈妈或许正给我们一个提醒：美丽的世界远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广阔，不要被“专业”遮住了眼睛。
同类项
77岁婆婆让中央美院老师佩服
一年以前从未拿过画笔，职业画家赞其色彩感太好 身处美术之家的罗秀芳画的画比常秀峰更现代，也更“专业”。本报记者郭延冰摄
从2005年春节那天第一次拿起画笔至今，1929年出生的罗秀芳在她76岁的这一年创作出了70多幅画，令她那在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执教了30多年的女婿———已经成名多年的画家曹力都几乎要嫉妒了：“我一年才出几张画，您能出几十张。”
婆婆生活在美术之家
罗秀芳没有念过书，只会写包括自己名字在内的少数几个字，17年前她为了帮女儿照顾孩子从家乡贵阳来到北京，从那以后便一直住在中央美院附近，美院里的人都称这个慈祥而性格偏内向的老太太为“婆婆”。
曹力的妻子张小溪和儿子都受曹力的影响走上了绘画的道路，家里永远都是三个人各自对着自己的画布或者电脑创作，而婆婆则在一边帮他们做家务或者是看电视。
后辈们担心老人年纪大了之后容易得老年痴呆，多年来一直劝她也画画玩儿，“家里都有现成的材料”。婆婆一直拒绝：“我没有读过书，笔也没有拿过，我肯定画得不像。”这种游说直到去年春节时才让婆婆犹豫地拿起画笔，跟着曹力学了三天的素描，但“总是画不像”。
曹力鼓励她说：“太像了也不好，抽象画就是不用画得像。”婆婆开始用油画颜料在硬纸板上作画，第一幅画出来之后，一家人都惊住了：“婆婆的色彩感天然的好！”从此，婆婆痴迷绘画常常忘记做饭。
职业画家贴身指导
因为不懂得画立体，婆婆画的所有东西都是平面的。而她的画中出现最多的是“乌龟”和“鱼”，其次是兔子、鸟等，因为家里养了好几只乌龟，尤其是一只巴西龟已经养了10多年。为什么不画人？”怕画得不像！”
婆婆对绘画最大的敬畏仍然是能否写实。
画了一段时间之后，婆婆开始发愁：不能老画鱼和乌龟。曹力启发她开阔思路，画一些她年轻时候的回忆，但是尝试了几次之后，效果并不见好，婆婆还是擅长于画身边的东西。婆婆早期的画都是把画面全部填满，女儿女婿便教导她“留白”，在婆婆的绘画中开始出现“天空”和“大地”的间隔。
在身为职业画家的女儿女婿家里，婆婆不仅可以每天都获得关注与赞美，而且曹力恨不能时时刻刻给予指导：“您是我最老的学生，也是我最满意的学生。”
但曹力及其儿子的指导行为被张小溪强力制止：“你们再继续这么教育下去，她就成你们的工具了！”
1200元卖出3张画
婆婆原先画好画之后会在旁边签上“秀芳”二字，后来在一位美术老师的建议下改成了婆婆的拼音“popo”，以增其国际色彩。
如今在中央美院，已经有无数人来看过、或者申请来看曹力家婆婆的画，美院院长潘公凯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全家人数婆婆的画最好！”曹力的一位企业家朋友对婆婆的画一见倾心，以600元一幅的价格买了婆婆两幅画，婆婆“买二赠一”地送了他一张。
曹力许诺婆婆：“等您画够100幅，我就给您办一个画展。”100幅作品对于婆婆来说简直太容易完成了，而且现在也有另外一个收藏家承诺在年中给曹力全家举办画展。
本报记者刘晋锋
采写：南方都市报记者田志凌
摄影：南方都市报记者严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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