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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奖评新闻
大年夜，躺在床上，自然是特想家，想妻子儿女，想老爹老妈，想这想那，睡不着。想来想去，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帮子兵哥哥兵弟弟兵妹子，“小家”聚不成，“大家”可是聚得团团圆圆，另有一番难得的亲情啊！
这题目似有点矛盾，到底是节还是年？其实，不论称春节还是叫过年，反正都是中国老百姓顶喜庆的节日。
记得年幼时每逢春节将至，故乡的娃儿们便爱唱一支儿歌：“腊八祭灶，大年来到。妞们要花儿，小子要炮，老婆要衣裳，老头儿打悸惶。”那时人们穷，过年了，闺女们也就是求老爸买花戴戴，男孩子想有挂爆竹放放，媳妇巴望添件新褂子，罩在破袄外面装装门面，要求都不高，却也急煞愁煞穷光蛋一家之主了。不过，再苦再穷，百姓们还是要极其郑重其事地过过这个年的。《白毛女》里的喜儿唱：“人家的闺女有花儿戴，我爹没钱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对着镜子扎起来。”“卖豆腐挣下几个钱，集上换回二斤面，拿回家来包饺子，欢欢喜喜过个年。”
记忆中，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家过年吃的饺子总是肉少菜多，缺少荤腥，但好歹吃上一顿饺子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倒是“美容美发”这一项重要的大事绝对不能含糊———到街上剃头挑子那儿花几个铜子儿理理发。大人们多是用锋利的刀子刮成个秃瓢儿，孩童们则是用推子把头发齐根儿推掉完事儿，其“发型”的直观效果大概比电灯泡儿似的大光头稍雅些。洗头也绝无“飘柔”、“潘婷”、“海飞丝”等洗发香波，更用不着护发素，低头闭眼就着铜锅模样的小脸盆温水一冲，连肥皂也免了。只是剃头的时机万万不可马虎。又有儿歌曰：“二十七，剃精细；二十八，剃傻瓜；二十九，剃肉头；三十儿，剃蒜槌儿。”意思是说，务必要选在农历腊月二十七剃头才好，据说在这一天剃头人会变得更聪明。倘是在其它日子，剃成傻瓜、肉头、捣蒜用的蒜槌儿可怎么得了！至今，每年春节前我还是尽量在这个能理出个聪明的吉日进理发店。我不迷信，图个开心快乐，图个儿时过年的童趣。
说起过春节，不禁想起45年前的那一回。那是在西藏风雪高原，我们军区文工团在慰问作战部队的途中正巧赶上过年。战友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一致建议得吃上一顿团圆饺子。可荒山野岭的，别说兵站了，连个人烟也没有，哪来的饺子？那时流行一句话儿：“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话虽粗，有道理。这饺子还真吃上了！先派枪法好的打只黄羊剥了（那时黄羊还不在禁猎范围内），把柴瘦柴瘦的肉放在小木板上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切，不过切来切去依然是肉丁儿，远比不上绞肉机绞出来的或者剁出来的馅儿细。光肉没菜不成，“精细”人就想到把军用罐头脱水干菜泡泡切碎掺进“肉丁儿”里。可惜不是白菜韭菜萝卜西葫芦，而是那种干笋之类的，带梗儿，不太好嚼。和面好说，炊事员老郝在地上刨个小坑儿，将雨衣胶面朝上往小坑里一铺，绝妙的面盆啊！没擀面杖更不算是一回事儿，大伙儿拿起面剂子先揪揪扯扯，再用两只手掌拍了又拍，饺子皮就出来啦。三块石头支起锅，遍地皆是的干牛粪是上好的燃料，火力不比天然气差。热腾腾的饺子出来了，战友们嘻嘻哈哈、兴高采烈地猛撮起来。有的用搪瓷碗，有的用茶缸子，有的用铝饭盒，餐具五花八门，却都十分实用。只是饺子的味道过于独特，有点怪怪的；皮还有点夹生、发粘，这没办法，缺氧，又没高压锅。不过这是我吃过的无数次饺子中顶难忘的一回，且绝对属于绿色食品，毫无污染。
昔日有民谚：“旱不死的葱，饿不死的兵。”这对旧军队来讲，是说兵痞子们之所以饿不死是他们去抢老百姓的东西；而对人民子弟兵来说，是他们具有特别顽强的生存能力和藐视一切艰难困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当年老战士进军西藏时，实在饿极了，还挖过地老鼠吃呢！
中国人过春节讲究全家亲人团聚团圆。可在我的经历里，除了参军当兵前守着爹娘那几十年，之后大都难“聚”却“圆”。不说在西藏边疆一连4年没回过家，印象中还有两个春节难以忘怀。一次是拍电影《金沙水拍》在云南外景地，另一次是拍《大决战》在南京外景地。鸟枪换了大炮了！大年三十儿的食堂餐桌上自是鸡鸭鱼肉俱全，然而顶精彩的是三十儿夜里“守岁”，谁也不睡，夜猫子们在宿舍里又自发地举办了一场午夜大餐。你买一袋酱猪耳朵卤豆腐干，我买一包油乎乎的烧鸡炸花生米，女同胞的拿手好菜是白糖凉拌西红柿。不知谁鼓捣的，饺子照上，居然猪肉芹菜、羊肉青椒、三鲜素馅全有。煮饺子的家伙我看见了，挺有趣———伙计们出外景为了热个奶煮个鸡蛋什么的方便，多随身带有电热杯、小电炉，如此分散煮，集中吃，真是妙不可言。盛饺子就用招待所客房里的搪瓷大菜盘，不知哪位竟还拿来两个电影胶片盒的盖子。我不放心：“这玩艺儿是不是沾有水银呀？”那位眼都瞪圆了：“敢情您导演都导傻了吧？先用酒精搽，再使洗涤灵，末了开水冲了七八遍，别说水银，就是砒霜也消毒消得没有零点儿零零零零毫克啦！”
无酒不成席。二锅头是少不了的，啤酒更是成箱搬将上来。用不着酒杯，对着瓶嘴儿灌，这叫“吹喇叭”。
今夜无人入眠。热闹够了，回屋躺床上，自然是特想家，想妻子儿女，想老爹老妈，想这想那，睡不着。要是哪位愣说自己不想家，觉悟够高，可也高得太离谱了吧？想来想去，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帮子兵哥哥兵弟弟兵妹子，“小家”聚不成，“大家”可是聚得团团圆圆，另有一番难得的亲情啊！想着想着，今夜还是入眠了……
全军指战员兄弟姐妹们，恭贺春节，给您拜年啦！
【翟俊杰：八一电影制片厂导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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