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老有所养”,古人还说:“夫孝,德之本也”。
眨眼间,巷口的愣小子、黄毛闺女成家了,立业了;老爹老娘的头发也白了,腰也弯了,养老的账,也就不能不算了。
掰指头一算,养老的账无非这么几笔,日常生活费、医疗费、营养费、旅游、出行费等等,但每家都有自己的养老账本,各不一样。
城市里的老人,有高退休金、高保障的,也有领取城市低保金的,农村里,有的衣食无忧,有的还在愁温饱。
根据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2000年的调查,城市老人年收入平均为8496元,农村老人年平均收入为2232元,城市老人支出水平相对略高于收入水平,因为转移支出比较多。子女们下岗问题严重,还需要靠老人资助。
然而,对于几乎所有老人来说,最大的风险还是就医风险,全国范围内曾有调查,一半以上的老年人生病不选择就医,靠基本药物维持。
每位老人面对晚年都有着不同的选择和心态,有的把没来得及做的事情一一经历,学开车、学上网,有的闲不住,或炒股赚钱、或四处找返聘机会,有的求神拜佛,寻求精神寄托,还有的面朝黄土,活到老干到老,干不了就活不了。
老有所养、老有所为、老有所乐,个体要追求,同时也要仰仗社会大舞台的宽敞与牢固。
养老帐
春秋齐国:国家和个人一起养
在春秋时期的齐国,国家就在国(中央政府)、都(地方政府)设置了负责掌管养老的机构,专门负责养老事宜。对家有七十岁老人的家庭,免除一个儿子的赋役负担,官府每年发给三个月的肉食;如果有八十岁的老人,免除两个儿子的赋役负担,官府按月发给肉食;如果家有九十岁的老人,免除全家人的赋役负担,官府每天供应酒肉。老人去世,由国家供给棺材之费。掌管养老的机构,还负责劝导老人的子孙,既要为老年人提供精细的膳食,还要实施精神安慰——经常询问老人的愿望和嗜好。
特色:酒肉和精神安慰相统一。
蔡元培:割肉喂母又一模范
蔡元培的母亲很年轻便守寡,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然而好人不长命,蔡元培19岁时,母亲因长年操持家务,积劳成疾,胃病加剧,服药也不见好转。事母至孝的蔡元培听说割臂肉入药,可以延寿12年,于是瞒着家人,把左臂上的一小片肉割了下来,为母亲和药疗病。弟弟获悉后,竟也仿效他割肉医母病。但天不从人愿,他们挚爱的母亲终于抵挡不了死神的召唤,撒手人寰。
养老特色:虽未救母,其情感人。
作家宗璞:精神上贴近老人
哲学家冯友兰曾说过,一生得益于三位女人,小时候是母亲,中年是妻子,晚年则是女儿。冯友兰夫人中年去世后,女儿宗璞就挑起担子,照料父亲生活。冯友兰全集写完最后一本,老人声称没有牵挂,准备辞世了。女儿说,还有一本书没写,就是晚年书信集。实际她想让父亲继续工作,延续生命,充满勇气和信心去生活。
宗璞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要照顾老父亲,结果自然影响了自己的创作。她准备创作《野葫芦引》系列小说,结果只完成了《东渡记》和《南藏记》两部。父亲生病的时候,她已近60岁,却照顾父亲将近10年。这位女作家,如果不是受老父亲病情牵累,也许会在文坛上有更高的造诣。当孝道和功业发生严重冲突时,宗璞的选择,也不是寻常之辈所能匹及。
养老特色:搁置自己的写作前途,陪父亲走完生命历程。
各家的老人不同,各家的情况不同,各家的养老账也就不同。这里是几个家庭的养老明细账。在关于养老的不同叙述里,有的辛酸,有的艰难,有的无奈,而其背后,却也都有家庭的温情。
节俭——快乐的烦恼
(郭家老太太的晚年幸福、快乐,可老太太节俭的习惯成了子女们的烦恼。)
杭州的郭先生父亲早逝,兄弟姐妹四个的生活都不错,对他们的母亲,都非常孝顺,郭家老太太的晚年算是十分幸福。
老太太辛苦一辈子,节俭的生活观念根深蒂固,这反而成了郭先生和他的弟弟妹妹们的烦恼。“现在生活好了,总希望母亲吃好穿好,但是做好一桌子的菜,母亲小小一碗就说饱了;买暖和的衣服让老人家好好过冬,结果她穿的还是这几件;拿钱给她花,老人家就存起来,过年过节给孙子孙女包红包。”
而郭家老奶奶总是说,看到一家人过年围坐在一起她就很满足了,花销的事情,自己一个人,花不了什么钱的。
去年“五一”节,郭先生的母亲被公交车撞了。结果医院一检查,除了表皮有一点淤青,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几个子女都喜出望外,但还是给母亲带来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补血的、壮骨的、压惊的,塞满了老太太的房间。
郭家老太太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身体健康是福,有一群好儿女更是福”,她总这么说。只是8个月过去了,那些大包小包的营养品,眼看快过了保质期,还原封不动,堆在那里。
精打细算
主要支出:兄弟姐妹四个,每人每月给母亲300元,以及营养品若干,无奈母亲不花
“这里有多少心里的苦楚”
(作家徐城北自己侍候患病的父母多年,对养老压力深有感触;如今自己渐入老年,他对子女,则将心比心,少了很多苛求。)
我父母都是老干部。母亲生病8年,父亲则病了10多年。父母有退休金,但并不很多。他们的全部工资用来治病都不够,多年的积蓄不断往里面垫。而最大的压力还不是金钱,而是父母患病期间,我们兄妹二人要轮流请假陪床。
1980年我从河北农村调回中国京剧院,是当时最年轻的编剧。可是一年后,母亲就因为脑血栓病倒了,一躺就是7年。她时而住院,时而回家。我和老伴、妹妹轮流倒班。虽说我工作时间灵活,但长期为私事羁绊,影响了创作。妹妹在工厂上班,常常因请假不能上夜班,也非常麻烦。
就在母亲去世前几年,父亲也因脑血栓病倒。我家那时候非常落魄,父亲大小便失禁,家里到处挂的都是尿布垫子。就在父亲去世前一个月,我也累得精疲力尽,被查出患了糖尿病。养老,这不是具体数字账能理清楚的,这里有多少心里的苦楚。
我现在也算准老人了。我只有一个独生女,从事翻译工作。她有份好工作,有高收入,我们做父母的求之不得。
我还能写作,也住上了商品房,还能享受公费医疗,等到身体实在不行,就找个托老所。香山脚下就有一家托老所。住房条件好点的,一个月五六百元,便宜的则二三百元。守着这么大的氧吧生活,挺不错。
精打细算
主要开销:老人医疗。
医疗费用:难以算清楚,多年的积蓄被用掉很多。
其他付出:兄妹两人多年陪床。
“农民母亲生病,拖垮我的生活”
(刘编辑的父亲早逝,母亲病后给他带来的最大负担就是经济压力。他感叹,如果国家解决一部分养老压力,他也许能够轻松好多。)
我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从山西农村老家来到北京发展,已近9年。
家里兄弟4人,我排行老大;老二是盲人;老三给私人开车,月收入1000多元,但很难按月拿到;老四挣钱少,每年才能存个千把元,以备结婚用。养老的重担,当然就落在我的肩膀上。
老人要是没病,便是孩子最大的幸福。
母亲得了宫颈癌,放射治疗花费了3万多元。从母亲查出病到现在,一年多时间,我共花费了10万多元。母亲是农村妇女,没医疗保险。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几个弟弟也根本拿不出钱。
治疗期间母亲也经常回家,每隔几个月过来检查,要么包车,要么找朋友帮忙,一次就是4000多元。
我每个月工资4000多元,去年稿费挣了近3万。我买房子的首付款是向朋友借的,现在还欠着他们5万元,每个月银行还款还有2000元。
精打细算
医疗费用:放射治疗费3万多;来回交通费用:4000多元一次,总计5万多。医疗以及相关费用,总计10万多元。
其他费用:不详。
流动老人的“起伏”生活
(石大妈跟着子女来到北京,但她感觉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平时的日子也很枯燥。)
我和老伴退休好几年。3年前,两个孩子一起在北京贷款买房子,让我们从老家搬过来。当时我们也从积蓄里拿出6万元支援。
跟孩子们一起过,帮忙做做饭,带带孩子,但终究感觉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不如老家自在。生活在北京,开销太大。整日憋屈在楼房里,什么人也不认识,日子过得很枯燥,就是买菜做饭。很多时候,他们也嫌我唠叨,管闲事。回到老家,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为了给女儿带孩子,我们基本上每年一半时间在老家,一半在北京。回老家,还能有几个老邻居来串串门闲聊天。每年回来做一次体检,开些能报销的常用药。
至于日常生活,我们吃穿过得去就可以。退休后,我们最怕的就是生病,特别是大病,我的心脏就不好。虽然在老家可以享受医疗保险,但医保的范围有限,而且治疗水平也比不上北京。我们两个人退休金合起来近4000元,基本上花一个人的,攒另一个人的。为防病治病少说得存10万元。
精打细算
每月收入:4000元。
日常开支:2000元左右。
其他开支:帮助子女买房6万元。
短期财务目标:存款10万元,以防大病。
糊涂账之一:“卖身救母”的网帖
网上有奇帖:大学生“陈易”的妈妈病了,需要几十万医疗费用。情急之下,陈易上网求助,愿意卖掉自己。
捐款纷纷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网上的质疑,之后就有网友对捐款和陈易生活水平展开调查。调查发现,陈易没有自己在网上说的那么可怜,网友纷纷指责。
就在此时,陈易的妈妈没走下手术台。
陈易本要卖身救母,如今,母亲的生命没能挽留,还招来网上的许多质疑,真是好一笔乱账。
糊涂账之二:天价医药费
有愿打的,也有愿挨的。
有人愿意为了母亲割肉,也有人愿为救老人,抛出重金。
75岁老人翁文辉患上了恶性淋巴瘤,并因为化疗引起多脏器功能衰竭。在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心外科重症监护室,他度过了自己的最后67天。为延续老人的生命,其亲属支付了巨额成本,总额约550万元。这笔巨额医药费曝光后,立即被炒得沸沸扬扬,以致卫生部都核查此事。也有消息说,患者家属是仗着公费医疗,故而不怕天价医药费。
不管谁付费,算不清,理还乱,这又是笔糊涂账。
糊涂账之三:算不清楚的心理亏欠
(吴先生不能眼前侍奉,他父母也不愿离开自己的生活环境。父母不愿给子女添加任何压力,但子女的心头,是沉沉的亏欠,算来,这是笔糊涂账。)
火车轰轰地在夜幕里穿行,前方是我的家,我的爸妈。
想着老人,心里就不安,觉得亏欠了好多。
去年9月,妈妈大病。我两天后飞回家里,陪妈看病、治疗,也帮着安慰她。国庆假期倏然而过,我请假一周。接下来要做手术,母亲执意要我回去上班。我还是说服母亲同意我在她手术后回去。母亲手术后两天,我就狠心走了。哥哥在母亲术后基本康复时离开。
回家时,带了一万多元,但父母都说不要。他们的确有不低的退休金,而且因为有医保,自己承担的医疗费只有大约7000元。
后面的化疗期间,我们兄弟两个都难以脱身,只有嫂子经常回去。
我曾考虑过换到距离家里稍微近些的城市工作,但父亲坚决反对。“看到有些老两口能在周末的时候跟子女在一起,我们也很羡慕。不过,对我们家来讲,这些都不现实。你们搬到别的城市,可能找不到如意的工作,也不会开心。不希望你们的工作因为我们而改变。想你妈也不会希望这样。”至于以后,“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他这么感叹。
春节的假期,因为出差的缘故,我能早回去两天,妈挺高兴。
哥哥毕业后一直在深圳,我大学毕业后,换过多个城市。团聚是全家每年最珍贵的东西,父母虽然心里很在意这个,但几乎不表露。遇到我们因为工作等原因不能回家过年,也都表示理解和接受。
我们兄弟俩都有接父母同住的条件,我们喜欢跟父母在一起的感觉,温暖、舒适,而且平静。父母也曾随哥嫂在深圳住了半年,但他们对南方的气候、生活极不适应,还是选择长住于自己熟悉的城市。
父母善于安排生活,也有很多寄托,但孤独感难以消除。无独有偶,他们的朋友中,也颇有两三对子女都在外地的老夫妻。渐渐的,他们多了很多集体活动:一起去郊外,一起过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一起庆贺生日;逢谁家出了什么事情,也是一起商量着解决。父母谈起其中的开心时,我心里很是说不出的滋味。说到底,这也是无奈。
妈的病情现在看来很稳定,这也让我们安心。但万一病情加重呢?伺候床前、陪夜这些总不能都让年老的父亲来承担。
日常的家务,可以请家政来解决,但人家能帮助打扫卫生、洗衣、做饭,谁能替代孩子陪伴老人?谁能替代子女听他们的唠叨和心事?
而对我们兄弟俩,回到距离父母较近的城市工作、生活,也绝非容易。
说来说去,这些都是矛盾。
火车距离家里渐渐近了,但想着这些,心里反而更沉甸甸的。
养老,对于我们这个家,养老费和医疗费都不是问题,最难的在于给老人的陪伴,给他们感情上的安慰。要说算账,这算是笔沉甸甸的糊涂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