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适宜居住的城市是哪里？衡量一个城市是否适宜居住的标准又是什么？

　　自2005年1月北京市两会上正式提出宜居城市定位以来，全国已有大约20座城市将打造宜居城市作为目标。然而，什么是宜居，这个主题性概念包含哪些指标，不同指标所占权重各有多大？

　　从2005年1月开始，《商务周刊》与零点研究咨询集团联合进行了针对“中国城市宜居指数”的多阶段探索性调查研究。通过量化的方式描绘出公众对于城市满足其生活需求的平衡性与完备性在各个维度上的综合评价，包括公众对于居住空间、社区空间和公共空间的评价，以发现公众眼中的城市宜居性的具体表现，并探索宜居城市建设的路径。

　　首先，我们对北京、上海、广州、武汉、成都、沈阳、西安、济南、大连、厦门10城市的3212位18－60岁居民进行入户访问，请他们提出各自评价一个城市是否适合居住的主要考虑因素（图表1）。

　　第二步，在民众调查基础上，我们通过由城市规划、城市经济、房地产研究、建筑设计、生态研究相关领域的学者专家、研究机构教授及政府相关领导和资深媒体人士等专家组成的专家系统，经过三轮严格的德尔菲专家调查法获得“中国城市宜居指数”的指标体系及相应的权重体系，包含了3个一级指标，20个二级指标和56个三级指标（图表2）。

　　第三步，我们采用随机抽样方法，对全国31个有代表性的省会城市和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的大、中、小城市的3434名18-65岁居民进行入户访问，并对15个城市的1604个投资者进行电话访问，请他们结合自身经历和主观感受为各自城市就这一系列指标打分，得出本次《中国城市宜居指数2005年度报告》和31座城市宜居指数排名。报告显示，2005年中国城市宜居指数为65.7分，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商务周刊》杂志和零点研究咨询集团将以此为基础，展开连续性的年度调查和跟踪研究，今后每年发布一份年度报告和中国城市宜居指数排行。

　　2005中国城市宜居指数核心结果

　　● 发现一：大城市需要向沿海和内地的小城市学习

　　宜居体现的是综合概念，包括居住条件、社区环境、人文环境、经济环境、生态环境等多方面的因素，因此，某一方面突出，并不代表城市宜居性表现就好。本次调查显示，目前中国城市的宜居性水平普遍不高，宜居指数最高的城市不到70分，甚至有个别城市宜居指数不及格，与公众的要求还有距离。

　　进一步分析发现，本次调查的31个城市中，排在前10名的城市既有大连、厦门、青岛这样的沿海城市，也有绵阳、成都、武汉、南京和重庆这样内陆城市，而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样的特大型城市，仅有上海入围，北京、广州和深圳只能排到中间水平（图表3）。调查显示，沿海城市拥有得天独厚的优越的自然环境，经济发展迅速，自然获得青睐，而中西部城市虽然不如沿海有自然优势，但是气候适宜，交通便捷，人文气息浓厚，生活比较悠闲也吸引了不少居民。因此，从宜居城市建设角度看，大城市需要向沿海和内地的小城市学习。

　　● 发现二：人文环境与生活便利设施相对较好，经济环境和个人居家环境明显不足（图表4）

　　调查发现，个人住房条件、环境治理、生活保障、社区管理、休闲娱乐、康体运动条件对总体宜居水平影响较大，但满意度普遍较低。相对而言，被访居民对各城市人文环境和生活便利设施比较满意。

　　● 发现三：在个人居住空间方面，居民安居但还没有乐居

　　调查显示，六成多的居民目前所居住的第一居所的户均面积在80平方米以下，人均居住面积只有30.1平方米，这与国家建设部确定的小康社会居住目标的城镇人均35平方米还有很大距离。另有接近15％的居民是租用或者是借住的房子，居民拥有度假、休闲的第二休闲房产或者度假房产的比例不到8％。总体来看，目前居民的居住水平还处于基本 “安居”的水平，离“乐居”还有一定的距离。

　　不同收入阶层的群体人均居住面积差异较大，家庭平均月收入在4000元以下的居民人居居住面积较小，低于30平方米，这类群体对于居住环境评价也较低。除了人均居住面积较少外，31城市的居民对于住房的私密性以及住房中节能环保新技术的应用评价也普遍较低。

　　通过住房条件各因素与居家条件满意度的相关性分析发现，在居住条件各个方面，收入越高对采光的关注程度越低，对通风条件关注程度越高。中间收入群体对私密性的关注程度高于低收入群体和高收入群体。

　　● 发现四：社区空间方面，居住密度、物业管理、绿化面积不够理想，运动娱乐休闲设施明显不足

　　调查结果显示，小区居住密度、社区物业管理、社区绿化面积是31城市民众对所居住的社区空间最为关注的方面，但目前公众的满意度刚及格，还需要大力提升。社区运动娱乐休闲设施对社区空间的影响也较大，但目前是社区空间明显缺乏的方面。

　　● 发现五：在公共空间领域，各城市的环境治理、休闲娱乐条件，经济发展水平、工作与发展机会普遍不令人满意，但人文环境与城市未来发展潜力一致被看好（图表5）

　　在城市生态环境方面，普遍显性工作做的好，而深层治理待加强，高收入群体享受更多的生态绿化人工改造工程的利益。调查结果显示，在绿色环境方面，各城市在生活用水、环境干净程度、旅游地方便性等显形指标表现尚可，但是对于光污染、污水处理、固体垃圾处理等隐性指标的效果的方面表现不令人满意。在群体差异性上，噪音、水资源大家感受一致，甚至低收入群体感受更好，城市绿化、旅游观光资源则高收入群体明显高于低收入群体。

　　在城市人文环境方面，文化融合、人际沟通氛围较好，但基础文化生活缺乏。调查结果显示，城市人文环境中表现好的方面体现在对外来文化的吸收、外地人对本地的习惯以及人与人间融洽程度等，而在居民文化生活丰富性、图书馆、博物馆等基础文化设施方面，居民明显不满意。不同群体间，在人际融合方面和社会安定状况的感受差不多，在文化生活、基础文化设施方面，低收入群体的满意度明显低于高收入群体。

　　在生活便利设施方面，购物、餐饮、银行等商业设施，以及各级教育资源满意度相对较高，而运动健身、休闲娱乐、康体保健场所、低价/免费公园、电影院等方面明显不足，而且收费合理性遭受非议。不同收入群体在交通、商业设施方面满足性趋同，但在运动健身、休闲娱乐、康体保健以及教育方面差异较大，收入越高，满足度相对也越高。

　　在经济环境方面，调查显示，人们普遍对城市在宏观方面的经济活跃程度、市场秩序、人才吸引力等满意度较高，而对有关个人的人均GDP、就业状况、创业机会等方面满意程度明显偏低，低收入群体的个人发展环境明显不足。

　　● 发现六：不同城市宜居表现各异，不同地域、不同大小各显特色

　　华东、西南、华南、东北、华北、西北六大区各指标评价中，生活便利设施与服务的评价最为接近，而城市经济环境和绿色生态环境评价差异显著。西南地区绿色生态环境和个人居住环境取胜，华东地区以城市经济环境、城市人文环境占优，而西北地区各方面均为最差。

　　沿海城市自然条件与经济发展齐头并进，直辖市经济领跑，北方城市则普遍胜在人文环境（图表6）。

　　整体看，大小城市宜居水平不相上下。小城市自然条件胜在无形，空气质量、温度、湿度表现明显好于大城市，而大城市表现在有形，城市清洁、污水处理等方面要优于小城市。交通畅通性与城市规模密切相关，城市越大，交通越不通畅，昆明、北京、南宁、西安、重庆是本次调查中交通最不通畅的五个城市，其中不同城市居民对交通畅通性的满足程度的差异最高达到了32分。小城市相对交通便捷，74％被访者上班时间在30分钟以内；而大城市交通拥堵，70%的被访者上班需要30分钟以上。城市信息化方面调查结果显示，大城市的电脑普及率、互联网使用比例和媒体丰富性明显好于中小城市。

　　● 城市“宜资”得分大于“宜居”得分（图表7）

　　对于居民来说，宜居城市体现的是居住感受，而对于投资者来说，宜居城市就和投资联系在了一起。在本次专门对城市投资者开展调研的15个城市中发现，投资者对于宜居环境的评价和投资环境的评价呈现正相关关系，投资者认为较为宜居的城市，也是投资者认为投资环境比较好的城市，比如大连、上海、厦门、青岛、杭州等。整体而言，同样的城市，投资者对其宜居性的评价（70.3分）高于普通居民（65.7分）。当前的很多城市“宜资”成分远远大于“宜居”成分，之所以存在这样的差异，是由于很多城市管理者将发展经济作为首要任务，大张旗鼓抓招商引资，进行投资环境建设，却忽略了广大普通居民的需求。因此，建设宜居城市，需要打破传统的以GDP增长为核心的理念，城市的特色是由城中的居民来决定的，宜居城市建设符合居民的意愿，才能让城市真正成为投资者乐园和居民生活的天堂。从这个角度来说，真正从居民角度的“宜居”建设还需努力。

　　● 低收入者偏好生活环境舒适的城市，高收入者看法较为多样化（图表8）

　　城市里的居民收入不同，生活环境不同，享受的资源也不同，宜居标准自然也不同。调查显示，低收入群体认为宜居性水平高的城市是一些环境较为舒适的城市，比如杭州、厦门、成都、三亚等，而高收入群体心目中的宜居城市则比较多元，既有武汉、重庆、上海这样规模较大的城市，也有大连、厦门这样沿海的城市，还有南京、成都这样的内陆城市。而低收入群体认为比较好的三亚、宜昌，高收入群体评价就明显降低。因此，城市宜居如何达到统一和谐，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项课题。

　　对于城市这个人类制造的最大产品而言，宜居本身就是其存在的基础。目前国内很多城市提出了宜居定位，比如北京的目标定位于“国家首都、世界城市、文化名城、宜居城市”，天津打算到2007年底建设成为空气清新、河水清澈、环境整洁、市容优美的宜居城市，南宁市实施“碧水、蓝天、宁静、安居”工程，广州市计划在全国大城市中率先建成人与自然高度和谐的生态型现代化大都市等等。而这些城市离公众心目中的城市距离还有多远？本次调查显示，北京的宜居性排在了第15位，天津排在了第20位，南宁排在第18位，广州排在第16位，相反一些不喊宜居口号的城市，宜居性却得到了城市居民的认可。

　　一个城市的繁荣是环境、经济、政治文化等多个因素的协调和均衡发展，只有这样的城市，才是最具有生活价值的城市，宜居城市不仅需要考虑到不同群体的居住感受，同时也需要城市管理者、地产开发商、城市规划部门、环境治理等领域的共同努力，宜居不是一个口号，而是城市结合公众需求去身体力行。

　　宜居城市是为谁建设的

　　“宜居”的口号正在为更多的地方政府、房地产开发商和普通公众所重视。面对众多语焉不详的宜居口号，由《商务周刊》杂志与零点研究咨询集团联合编制发布的“中国城市宜居2005年度指数”，首次直接显示了公众认可的城市宜居标准和各城市宜居建设上的公众态度，可以为各地城市管理者提供参考。很明显，根据这项独立的研究成果，一些高举宜居大旗的城市，宜居水平的确还不够高；而且房地产很火的一些城市也未必真的就是在公众宜居标准上表现上佳的城市。

　　◆对宜居感受的同城差异非常普遍(图表1)

　　在许多受评城市同城居住的不同社会阶层群体，对宜居感受表现出一致的分布特征，即同一城市内，高收入群体对宜居的高满意度和低收入群体对宜居的低满意度并存。检验各项具体因素发现，不同居民群体对本城在经济发展、人文特点、自然条件方面的差异认知差异有限，而突出的差异集中在个人住居空间水平和社区条件上。这显示，城市内不同富有程度居民的居住社区的板块分割已经初步形成，即各城市内不同社会阶层分区而住的格局大致确定。空间及其中的建筑物和生活设施本身既是社会关系的产物，也是社会关系的生成机制，它不仅提供了人们具像的追求与选择的符号，同时也为同类居民群体提供了简单而明确的居住汇聚方向。

　　城市本身是不同社会群体居住空间的聚合物，而人们一向并将继续争议着的一个重要话题是，社会意义上的主流群体即社会一般公众，是否是一个城市最为核心和有价值地段内居住着的社会群体呢？现在的回答通常就是否定的。一个城市空间的变化活力也可以因为这种多样化的同城差异而得到加强，这种活力显示着一个城市动态的进取能力。即使这些进取的现实成果不为一般公众所拥有，但至少给更多的人以奋斗的目标和希望。

　　◆城市宜居不等同于城市宜资(图表2)

　　调查发现，宜居与宜资（适宜投资）两者之间并不能划等号。因为宜资城市在很大程度上与城市的经济性水平有关，相当部分城市因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及地产投资价值提高，而使其生活花费水平整体提高，往往对一般居民形成更大的生活压力。

　　宜资意味的是城市营造中对应于有投资能力群体的条件，这样的群体在整个城市居民中的比重还十分有限。与之相反，宜居是一个对更广泛居民群体适用的概念，一般城市居民尤其是为数甚大的城市中低收入阶层对于城市宜居的要求，比如实现不同社会群体错居、共享高端服务条件等，和重视城市宜资的群体的需要（更强调隔离、凸现与众不同的社会地位和占据特殊的社会高端服务）正好相反。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宜居与宜资概念也有关联的地方：开发商和投资者在其进行房地产投资时，也越来越考虑和采纳居住者的宜居要求；居民在选择住房时，即使纯属自己居住，也更多考虑住房和社区的升值机会及投资价值。

　　◆中等城市较为宜居(图表3)

　　理想状态下，城市宜居的因素应该是均衡的——涵括了对于经济发展、社会保障、人文条件和自然环境的所有主要方面，并且能够有面面俱到的良好发展。但是居民实际上可以获得的宜居环境往往只能在某些方面较强，而在许多其他方面却表现较弱，从而形成了所谓特色城市。这些特色很可能意味着经济比较好的城市环境不太好，而环境比较好的城市在经济和人文方面都还比较落后。在总体得分只有65.7分的年度城市宜居得分水平上，这就意味着大部分城市的整体得分水平不高或者得分分布差异很大，某个具体的城市可因某些强项而在宜居排名上较为靠前，但这可能与不同人心目中想到的宜居全景因素并不吻合，尤其宜居条件研究是以本城居民作为评价主体时，也可能与外地游客得到的印象并不吻合。在我们的初期探索性研究阶段就已经发现，一些在宜居条件方面得到本地居民高认可的城市，却为不少其他城市的网民非议。但是有一点可以看得很清楚，如果从现有各项宜居因素的均衡度水平及社会差异的和缓度来说，中等城市显然具有相对较优的宜居条件。

　　◆宜居的阶级性(图表4)

　　宜居感受和对宜居条件的要求虽然有社会群体之别，但在整体上反映的是一个城市内常住居民对居住环境的均衡的话语表达权，相反，房市则更多反映房产购买者尤其是强势购买者的选择趋向。我们的公众宜居指数因为是面向整体城市居民，从人口结构而言，在金字塔式的收入分布图上，属于较底层的人群因规模较大而对这一指数有较大的发言权；而从房产价值分布结构图上看，居于较低层的人群不是开发商最有盈利价值的用户群，他们对于房价和交易量的影响力反而较小。在这个意义上，房市指数与宜居指数之间的涵意上存在着较大的自然差异。

　　另一个影响到房市水平的因素是异地房地产投资者群体。零点公司的其他专项调查显示，北京、上海、深圳、大连、杭州、青岛、厦门等城市已日益成为异地投资者热买的房地产集中地，这些投资者看重这些城市当前房地产的升值空间，且多集中于中高端及休闲房产，在一定程度上又进一步拉大了房市指数与宜居指数之间的差距。当然，房市发展本身可以导致特定城市房地产市场的多样化发展，提升当地地产产业水平，改善城市社区配套水平和推动消费升级，从而在规模经济意义上对城市整体宜居水平的长线发展会有帮助。但这既需要一定产业规模拐点，也需要一定的政策驱动。

　　一个城市让人们直观觉得不适宜居住的因素很多，比如可能和自然环境条件的恶化、交通堵塞和公共服务条件太差有关，而且部分还会与这个城市人文条件多元化和就业保障条件的水平关联。但其实今天的很多居民还顾不上对这些因素有太多的不满，相反现在住的房子太小太旧、社区破旧而且服务落后才是最多的抱怨，很多居民希望能在不远的将来改善自己的个体居住空间。我们从中得到的基本结论是，在城市公共管理意义上提出的宜居建设，定义的确不同于开发商们提出的目标，前者更着眼于相对购买力有限的社会群体的居住条件改善问题，而后者会发现为强势买家提供升级的休闲居所和投资物业会更加有利可图。我们对开发商作为生意人的选择并没有责备之意，但那些号称建设着宜居城市的城市管理者考虑资源投放趋向时，则必须明确是在建设一个多元公众均认可的宜居环境，还是建设一个主要得到中高端投资者认同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