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5 年03 月14 日

　　沙漠化是我国乃至世界威胁人类生存的严重危害之一。宁夏回族自治区是我国沙漠化严重的地区之一, 65%的土地是荒漠化土地。多年来,自治区党委、政府一直把防治荒漠化和保护建设生态环境作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战略任务，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实施 了天然林保护工程、封山禁牧、平原绿化、小流域综合治理、"三北防护林"工程等一批重点生态建设工程, 取得了"人进沙退"的可喜成绩。森林覆盖率由20世纪50年代前1.4%提高到现在的8.3%,30万公顷农田得到保护。

　　在这一改天换地的伟大工程中，一部分个人积极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自筹资金,承包治理荒沙地。经过几十年不懈的艰苦努力,昔日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变成了一片片绿洲,沉睡多年的荒漠焕发出了勃勃生机,他们为国家造绿、为人民造福的英雄壮举,被中央和地方新闻媒体广泛传播,得到了全社会的高度称颂,他们中有的获得了全国劳动模范,有的获得了全国"三八"红旗手等光荣称号，她们的名字载入英模史册，成了倍受全社会尊重的名人。可是,由于治沙投入大,周期长,经济效益非常低下,这些治沙劳模"种树越种越犯愁,治沙越治越贫困",负债累累,日子越过越紧巴,有的甚至沦为贫困户,处于欲罢不忍、欲干不能的两难境地:让人心酸,让人叹息。宁夏盐池县花马池镇的白春兰、王锡刚,灵武市郝家桥镇狼皮子梁村的李玉芬等治沙劳模就是这些情况的典型代表。

　　白春兰，盐池县花马池镇沙边子行政村一棵树自然村村民。她1998年响应政府号召,开始治沙创业。面对恶劣的生态环境,白春兰和丈夫赶着毛驴车带着两个孩子每天往返30多里地,治理沙漠。因为这里是流动沙丘,治理难度很大,她一边治理,一边总结经验，采取以草固沙,以柳挡沙，种树防沙的综合治沙方法,使一座座流动的沙丘披上了绿装。她24年如一日,起早贪黑,坚持不懈,饿了啃几口干馍,渴了喝几口凉水。她的丈夫冒贤因积劳成疾于1997年病故,白春兰忍着失去亲人的极大悲痛,带领全家执意完成丈夫未了的治沙事业，凭着顽强的毅力与拼命的干劲,治理沙漠2300亩,共计种树50多万株,成活10多万株，其中种植乔木5万多株,种植灌木1200亩,封山育林1000多亩,被授予全国治沙劳模、全国"三八"红旗手等光荣称号,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同志的多次接见。胡锦涛、曾庆红、李岚清等中央领导同志曾亲临白春兰的治沙现场视察,并给予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为了治沙造林,白春兰把所有的精力和积蓄都投入了进去,还先后向盐池县农行贷款60万元,目前贷款已逾期,拖欠利息9万余元,却无力还本付息。由于常年高强度的劳作,使年过半百的白春兰累下了一身的病痛,却因无力支付医疗费不能去就医。白春兰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现在生态恢复了,环境改善了,流沙消失了,但是没有经济效益,我给自己留下了沉重的债务"。由于负债累累,这位生态富有但生活拮据的治沙劳模,面对无法兑现的"绿色存款"欲哭无泪。

　　和白春兰一样,盐池县花马池镇硝池子村农民王锡刚，从1986年开始,倾其所有带领全家承包治理沙荒地3000多亩,18年来共计造林30多万株,使昔日风沙肆虐的不毛之地变成了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绿洲,他因此而获得国家林业部、自治区政府的表彰,得到极大的精神鼓励。为了治沙造林,他把家里搞运输的汽车卖了、小车卖了、摩托车卖了,连家中仅有的200多只羊也卖了,家中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过去的富裕户变成了如今的贫困户,夫妻俩多年没有添置过像样的衣服,现在穿的衣服都是亲戚朋友淘汰不要的。18年来,他累计投入造林款60多万,其中的20万元银行贷款逾期无力偿还,沉重的债务负担成了这个朴实农民的"心头病"和巨大的精神包袱。目前,王锡刚的乔木林已成材的有6万株,但是按《森林法》的有关规定:生态林不准任何单位和个人采伐。眼看着"绿色银行"兑不了现，王锡刚却天天被银行追着要还贷款。王锡刚说:"别人说‘若要富、先植树',我却被造林造穷了,现在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他现在仅靠编柳笆子卖钱来勉强维持眼前的生活。

　　今年58岁的李玉芬是宁夏盐池县高记场村的一名普通的农家妇女,是宁夏第一个因治沙成绩突出而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的农民。1982年,李玉芬和丈夫马汉章拖儿带女,来到毛乌素沙漠南缘的沙边子村治沙。这里自然环境非常恶劣,"四季刮黄风,抬脚不见踪;风来沙遮日,房埋沙里头"是此地的真实写照。李玉芬带着全家人,凭着手中的铁锹,硬是刮平了一个又一个小山一样的沙丘,硬是在沙漠上开辟出16亩良田。为避免粮田遭受风沙侵袭,李玉芬在粮田四周种下百余亩沙蒿、沙柳,种下了2000多株杨树和果树。1989年9月,李玉芬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劳动模范称号,全国妇联授予她"三八"红旗手称号,李玉芬还获得了全国 "五一"劳动奖章。这一年,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94年李玉芬一家移民到灵武市狼皮子梁村。狼皮子梁的自然环境比沙边子村还要恶劣,沙丘比沙边子村还要大，李玉芬先后在这里承包了2万多亩荒漠化土地和沙漠。到目前为止，李玉芬已在狼皮子梁治理纯沙漠荒地8000亩，植树40万株，造林2245亩，种草1200亩，该项地的生态环境得到了明显改善。但是只投入不产出让她苦不堪言。在苦战狼皮子梁的10多年时间里，李玉芬共向沙漠投入了300多万元，在当地农业银行贷款150万元，她还通过自己的影响和全国劳模的“品牌”向民间借贷80万元。为了治沙，她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仅有的一套商品房卖了；30亩的苹果园，因为急用钱卖了；借私人的钱，债主逼着还，就用甘草地来抵。目前本息已累计170多万元，还款期已到，银行催要多次，至今分文未还。李玉芬，这个昔日的治沙带头人，如今为治沙倾家荡产，她的住所是在狼皮子梁的半山腰里的一所年久未修的房子，所有窗户上都没玻璃，她目前的生活主要靠救济，她的衣服都是别人送给她的，生活上经常是吃了上顿下顿不知在哪里。

　　这些治沙劳模敢为人先，在为社会作出突出贡献之后，自己却陷入困境，生产生活难以维持，这种现象发人深思。尽管各级政府及有关部门长期以来一直对他们给予了政治上关心，精神上鼓励，生活上照顾，技术上服务，发展上引导，资金上扶持，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未从根本上使治沙劳模摆脱困境。究其原因，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既有自然条件的制约，也有单一经营的局限,还有政策措施的缺陷等等。但无论什么原因,面对他们付出的艰苦努力与今天的所处困境,我们都没有理由对此视而不见或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否则,不但严重挫伤了农民治理荒漠的积极性也失去了公平社会最起码的价值标准。怎样才能让这些治沙劳模们不再流泪,不再辛酸?建议中央有关部门及各级党委、政府认真研究这个问题，尽一切可能帮助们们摆脱困境。

　　我们的几点建议

　　(一)建议国家安排专项资金用于收购治沙劳模所营造的林木。按验收达到质量要求的造林保存面积,以造林的实际投入和略高于社会平均利润确定收购价格, 使造林变为一种投资行为,并缩短生产经营周期。对收购后的林木,继续委托劳模管护,签订管护协议,明确管护责任,并从中央和地方财政安排的森林生态效益补助资金中重点保证,补助标准可适当提高。要想取得国家生态环境的结构平衡,就必须对生态改良的贡献者给予基本补偿甚至是超过投入成本的补偿。只有生态效益完成了最大最快的经济回报,作为承包主体的农民才有二次绿化开荒的动力和社会责任,进而避免"造林——毁林——再造林——再毁林"的悲剧。

　　（二）建议将获得省部级以上的治沙先进集体和个人用于治沙造林的银行贷款利息,按中央和地方财政合理分担的原则,全部予以贴息。鉴于西部欠发达省区比如宁夏,地方财力有限,中央财政承担的贴息应不低于70%,以体现对西部省区的支持。对获得国家表彰的治沙劳模和先进集体,用于治沙造林的贷款本息,经严格评估核实,确无偿还能力的,比照企业破产的相关规定,从银行处理呆坏账储备金中予以核销。对积极投身生态建设、植树造林的民营企业和个人,在造林任务、补助资金的安排上要与国有单位、集体经济组织同等对待,获得省部级以上表彰的治沙先进集体和个人，在造林、任务上要优先安排,资金补助的标准可适当提高,使其更好地发挥示范、辐射、带动作用。

　　(三)建议政府要着力研究帮助支持治沙劳模摆脱困境的长效机制。各级政府及有关部门要形成合力,把帮助、支持劳模作为部门长期工作狠抓落实,要引导他们把长期效益和短期效益结合起来,走综合立体开发之路,实现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双丰收。在安排扶贫、种植、养殖、林业、治沙以及优势特色产业等项旦和资金时,对具备条件具有潜力的劳模优先安排,重点支持,引导劳模发展多种经营,增加经济收入,增强自我滚动发展能力,形成良性循环;在推行农村合作医疗时,要优先考虑劳模,并大幅度提高标准;对生活困难的劳模按当地城镇居民标准纳入低保、救济、养老统筹范围,消除劳模的后顾之忧。要在全社会形成一个优待劳动模范的政策导向和良好气氛,鼓励和引导人们争当劳模,使劳模不仅精神上受表彰,而且经济上得实惠,不仅是一时光荣,而且是终身受益,不仅是政治荣誉了,而且有生活待遇。

　　（四）建议国家研究发挥“生态银行"长效机制的作用。有效的办法,就是在投入产出相当的公共原则下，帮助他们从国家的“生态存折"里尽快取出钱来，使承包开荒的集体或个人从生态投入的"无底洞"中,先拿到摸得着的眼前实惠。具体说，就是让农民的种草种树与种粮种棉没什么本质区别,如同享受农业贷款那样享受林草贷款。这就要求农发行改革只“支粮”不“支林”的贷款机制,从“生态银行”的长效远景出发,尽快帮助那些有经验、有实力的种草种树的治理大户向公司化、效益化转移，并专款专户给予跟踪服务和考评，真正形成谁能带来最大生态效益,谁就能得到最大货币补偿的政策机制。特别是在生态建设任务繁重的西部地区,国家更应发挥政策银行的支农优势,防止因 "合理补偿"只停留在表面而造成的生态治理反复,建议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将"农业发展银行"改为 "农林发展银行"。

　　（五）建议取消至少也应放宽对非公有制林业经营者林木采伐的限制性政策。按现行的采伐政策,林木采伐实行限额审批、凭证采伐,对生态公益林限伐甚至禁伐,而且对不同所有制的林木实行同样的政策,从保护森林、改善生态环境的角度是可以理解和必要的，但从法律的角度,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长期实行“谁种谁有”的林业政策,个人所种植的林木归种植者个人所有,当属个人财产,限制个人所拥有的林木采伐,实际上限制的是私有财产的处置权、收益权。自己的财产 却不能自行处置获得收益,侵害了林木所有者的合法权益,应该取消至少也应放宽采伐限制。国家若从保护生态环境角度考虑,对生态区位重要区域内个人所有的林木限制甚至禁止采伐时,可借鉴林业发达国家的经验,实行国家收购或必要的补偿。如果政府能从那些“治沙劳模们”的手里买下修复的生态环境,或者入股经营、扩资、增值,使之成为国有资产目标下的公共财产,那么,农民们得到的就不仅仅是一级政府的亲民爱民政策,而是整个国家世世代代难得的休养生息大环境。从这个角度出发,生态建设就能良性循环,就能实现"双赢"和"多赢”。据了解,沙漠面积也很大的澳大利亚,有很多专业的治沙公司,专业就是栽树和管理,政府通过减税等措施鼓励民间投资者治沙。投资者买到荒沙之后，就可以交给治沙公司治理。自己只用负担种苗费和每年的管护费。等到林地可以间伐收益的时候，投资者可以逐年收益。这样一来，投资者和治沙公司得到经济效益的同时，政府不用付钱就得到生态效益，社会效益。有关专家指出：“治沙劳模的精神让人敬佩，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学的。我国沙漠面积这么大，年年还在增加，仅靠用奉献精神来干，永远也治不完。单独由国家来投资也远远不够。只有建立责权利明确的市场机制，才能扭转荒漠化趋势。”

　　（任启兴 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协主席）

　　中国网 2005年3月14日

(责任编辑：戴金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