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有奖评新闻
吴孟超院士（中）在手术。
新华社发
本报记者 李晓宏
他用一把神奇的手术刀写下了世界肝叶切除和肝癌切除之最；他用战略家的眼光创建了世界一流的肝胆外科研究所，培育出“四世同堂”的人才梯队；他从死神手中挽回许许多多人的生命，被患者视为“最可亲的人”。
吴孟超，2005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之一，我国肝胆外科开拓者，中国科学院院士，第二军医大学肝胆外科医院院长。他从医半个多世纪，为我国肝胆外科事业打造出一片璀璨星空。
“救治病人就不要怕担风险，前怕狼后怕虎，那么禁区永远是禁区，病人也只能在医生的摇头与沉默中抱憾离世。”
上世纪50年代，一个外国专家预言，中国人要有自己的肝胆外科，起码要等二三十年。一位年轻的中国军医闻此，写下“卧薪尝胆，勇闯禁区”的誓言。
军医名叫吴孟超，时年34岁，第二军医大学一名外科医生。1958年，在第二军医大学党委的支持下，由吴孟超、张晓华、胡宏楷组成的“三人小组”，迈开了进军肝胆外科的步伐。
一间动物房改造成的实验室，几把刀剪，几张旧桌椅便是当初的“设备”和“仪器”。
由于肝脏血管密如织网，自1888年德国开展世界第一例肝脏手术以来，术中和术后出血一直是肝脏手术绕不开的难题，肝脏因此被视为手术禁区。
难题的症结在于解剖关系不明———没弄清肝脏各部位的血管走向及血流分布规律。吴孟超和他的研究小组决意在肝脏解剖理论上有所突破。700多个日日夜夜，他们终于灌注出我国第一具结构完整的肝脏血管模型，制作了100多个肝脏标本，弄清了术中和术后出血的解剖学原因，创立了沿用至今的中国人肝脏解剖的新理论———在外科临床上，分为“五叶四段”最为实用。
1960年，吴孟超主刀完成了中国第一例成功的肝脏手术。在实现了“零的突破”之后，吴孟超很快把目标瞄准“下一个”。
对于肝脏手术，当时国际上普遍采用“低温麻醉法”，即将患者全身麻醉后，泡入冰水中，体温降至32摄氏度时，再做手术———为的是减少出血。吴孟超大胆设想，如果在肝脏供血的“总阀门”———肝动脉和门静脉上，安装一个“开关”，手术时关上，一段时间后打开，血液运行一阵后再关上———既能满足常温下手术需要，又避免肝组织长时间缺血。这一思路几经实验，用于临床，结束了国际外科界沿用了70多年的传统切肝法，开创了肝脏手术止血新方法———“常温下间歇肝门阻断”技术。时至今日，这一技术仍在应用。
凭着这种创新精神和开拓勇气，吴孟超在肝脏外科领域创下了一个个第一：1975年，为安徽一农民切除重达36斤的巨大肝海绵状血管瘤，肿瘤之大至今保持“世界之最”；1984年，为一名年仅4个月的女婴切除了肝母细胞瘤，瘤体比女婴脑袋还大，创下了世界肝母细胞瘤切除年龄最小的纪录；1993年，和学生一起完成了世界首例腹腔镜下肝癌切除手术……
“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事业和精神是永存的。如果自己能为后人留下一个事业、一种精神，那才感到真正的富有和欣慰。”
我国是原发性肝癌的高发区，全球每年新发肝癌病例100万至150万例，中国占40％。严峻的现实让吴孟超时感危机和紧迫。他深知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要挽回千万条生命，要让中国的肝胆外科事业始终走在世界前列，必须“江山代有才人出”。
1978年，国家恢复研究生制度，吴孟超抓住机遇，第一个递交申办硕士研究生点的报告，使第二军医大学肝胆外科成为“文革”后第一批硕士点；1981—1991年，他又申办了国家第一批博士点和博士后流动站；1993年，他创建的集医疗、科研于一体的东方肝胆外科研究所落成。
吴孟超慧眼识珠、精心育才。他发现学生丛文铭在基础研究方面有潜力，就劝他发挥优势：“‘一把刀’只能挽救一个生命，一套理论，却能救活无数人。”丛文铭不负厚望，在肝癌的病理学领域取得不俗成绩，被誉为病理诊断“金标准”。为了跟上世界肝胆外科研究先进水平，自上个世纪80年代初，吴孟超就有计划地把学生派往国外深造，同时聘请美、日、德、澳等国的10多位专家为客座教授。
如今，吴孟超已培养了78名硕士、56名博士、19名博士后。其中一人被评为中国工程院院士，18人次被评为中国青年科学家、长江学者奖励计划特聘教授、总后“三星人才”、中国有突出贡献博士、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入选者等。
“要想当好一个好医生，在品格上至少要具备三种精神：无欲无求的献身精神，治病救人的人道精神，求实求是的科学精神。”
查房时，吴孟超的严格近于苛刻，查看医嘱记录单，他用食指一行行指点着，逐字逐句读下去，哪个数据不准确、哪个字迹不清楚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病例上错漏一个字，他都会“咚咚咚”地敲桌子，点名责怪你粗心。他总爱在学生熟悉的领域找他们的“毛病”。他到外地出差，会半夜打电话到病房，检查值班医生在位情况……吴孟超留给学生最深的印象就是“严”，他要把严谨细致的作风化为学生们的习惯。
而在病人眼里，吴孟超没有一点架子。无论在办公室、家里，还是在马路上，遇到求诊的病人，他都来者不拒。他说自己最不堪忍受的痛苦，就是看着眼含渴望的病人抱憾离去。天冷查房时，他总是将手先在衣袋里暖热，再接触病人身体；每次给病人做完检查后，都顺手为他们拉好衣服、掖好被角，并把鞋子放到他们最容易穿的地方。今年84岁的吴孟超，每天仍坚持做三台手术。他说：“要建成世界一流肝胆外科研究基地，办出世界一流肝癌研究中心，拼搏的劲头一刻不能松。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倒在手术台前起不来，这一辈子也就问心无愧了。”
《人民日报》 (2006年03月09日 第九版) | |
|
精彩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