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前国务卿鲍威尔接受本报独家专访

　　中国对世界不是威胁（独家报道）

　　本报驻美国特派记者　李学江

　　自从去年1月息影政坛，美国前国务卿鲍威尔便如消失了一般，难觅踪影。本报记者好不容易才与其办公室取得联系，并约好了这次专访。

　　退休生活依旧精彩

　　鲍威尔的办公地点位于华盛顿南郊亚利山德里亚小镇。他一见记者便紧紧握手，并用中文讲了一句“你好”。尽管年过69，但他腰板挺直，动作敏捷，丝毫不显老态，只是那头短发又添不少灰白。

　　谈起自己的业余生活，鲍威尔说他喜欢读书，喜欢看棒球，也喜欢赛车。他对历史书最感兴趣，中国的《孙子兵法》他也读过。他说，美军士兵都知道这本兵书，几乎每位美国军官都读过它，他家里就收藏了好几个版本的《孙子兵法》。他认为这本书无论是对部队指挥官，还是对政治家，都不失指导意义。

　　现在，他更喜欢看赛车。记者指着办公室楼下院中那辆银灰色赛车说，那肯定是你的坐驾了。他笑着承认并解释道，因为别人的车只能停在停车场，只有他的车才被特许停在这个前院里。爱车的鲍威尔去年以68岁高龄参加了在安纳波利斯举行的900公里拉力赛。身为导航员的他车速达每小时180公里。这不能不让人感叹他英雄不减当年勇。

　　退出公职后的鲍威尔依旧活跃，工作依然忙碌，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只是不再每天上电视罢了”。现在，他公开的身份是演说家，常应邀在美国各地，有时也在国外作演讲。他是加州硅谷一家公司的合伙人。这家公司主要从事信息产业，也参与开发生物医药。公司一位执行经理目前正在中国讨论禽流感疫苗的研发事宜。此外，他还任职于华盛顿一家医疗保健公司，负责向人们提供医疗保障方面的信息与建议。他是马丁·路德·金纪念碑基金会名誉主席，要为基金会募捐。纽约城市大学有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政策研究中心，是一个学术研究思想库。他从基辛格手中接过艾森豪威尔研究计划主席一职。而这些工作都是非营利的。

　　中国不是威胁

　　记者的采访从不久前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访问美国开始。鲍威尔称，这是一次很重要的访问。“我任国务卿时常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中国是敌对者、竞争者，还是合作伙伴？我就对他们说，不要将这个复杂的关系简单化为一个词语。美中是世界上两个非常重要的国家，两国在很多领域里有着一致看法和广泛合作，而在另一些领域里存在着不同与分歧。这很正常。美中两个大国的元首经常会面并交流看法，这本身就具有重要意义；不能期望每次峰会都要达成一个历史性协议。”他甚至反问：“两国领导人就经贸、政治、安全与反恐等问题交换看法，推动合作，这还不重要吗？”

　　对五角大楼在《四年防务评估报告》中将中国的发展看成是潜在的威胁，鲍威尔称，从他与中国接触35年的经验来看，中国正在以经济大国的身份走向国际舞台，同时寻求与其相称的政治影响。中国的发展对世界是机会，而不是威胁。一个国家强大了，其影响力自然会增加，这合情合理。而美中之间现在存在的问题不是战争与和平，而是经贸问题。

　　两年前鲍威尔曾说，“美中关系现在处于最好时期”，他对现在的中美关系又作何评价呢？鲍威尔说，尽管美中两国关系目前存在一些问题，但总的来说，两国关系是良好而坚实的，应继续在双方达成一致的领域里扩大合作，在有分歧领域内进行坦率讨论，因为“两国关系已经成熟到可以坦诚布公地交换意见，讨论分歧”。

　　从鲍威尔的回答中不难发现他作为资深政客的老练。当记者问他布什总统第一任期和第二任期对外政策的变化时，他很巧妙地将话题限定在对华政策上，避免对其继任者作评论。他说，布什政府的对华政策是一贯的，美国了解海峡两岸人民的情感，一直坚定地奉行基于三个联合公报基础上的一个中国政策，同时也要履行《与台湾关系法》中的责任。这没有任何改变。

　　当记者问，不久前台湾陈水扁宣布“终统”，而美国反应过于温和，这是不是有可能鼓励陈水扁更大胆地推动“台独”，如“宪政”改革时，鲍威尔回答说，他不便评论政府的反应，但毫无疑问的是，美国无论如何都不会鼓励“台独”，因为美国明确而坚定地支持一个中国的政策，而“台独”与此背道而驰。

　　对中美之间最近持续的焦点——人民币升值问题，鲍威尔也作出了他的评价。他认为不是人民币升值就能解决美中之间的贸易逆差问题。任何同美国有贸易关系的国家，都会与美国产生某方面的摩擦。有贸易就会有争端。不过贸易逆差在美国引发了忧虑，人们担心中国已成为一个新的竞争者，会夺走他们的饭碗。因此有些政客就见机行事，提出制裁要求。但要看到，更多议员认为，制裁与加税都不是解决争端的好办法。唯一有效的办法是双方坐下来磋商，找到解决途径。

　　甘当“不情愿将军”

　　鲍威尔身为美国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前国家安全顾问、前国务卿，又曾推动过朝核六方会谈。在回答记者“美国对伊朗发动军事打击的可能性有多大”的提问时，他说，伊朗核问题外交磋商仍有很大的回旋余地。“没有任何人会认真地谈论军事打击，尽管军事机构总是在拟定各种应急的军事行动计划。但有过战争经历的士兵都不会愿意重返战场。军事手段只能是迫不得已的最后选择”。“我很高兴人们送给我‘不情愿将军’的称号”。

　　当记者问他在担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和国务卿时最值得骄傲的成绩是什么时，他说：“我从不愿单独举出哪项具体成绩是我个人的功劳。但我最高兴的是，在我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时，我们帮助促成了结束冷战，核武器数量随之减少，降低了核战威胁。作为一名军人，我看到了华沙条约集团的解散和铁幕的倒塌，世界历史从此掀开了新的一页。作为国务卿，我高兴的是帮助改善并稳定了美中关系。通过外交途径克服了2001年撞机事件造成的危机。回首4年国务卿生涯，我为美中关系的改善感到骄傲。”

　　不过事实上，伊拉克战争前，鲍威尔在联合国安理会上曾坚定地表示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继续核查已无济于事，而这成为他从政生涯中的瑕疵。因此当记者问他当时本应能避免，而最终却未能避免的是什么时，聪明的鲍威尔当然明白意之所指。他坦承，“我从不谈论我的憾事，因为那已发生，已无法补救。美国有一句谚语，驾车行进时，要永远目视前方，不要总盯着后视镜。”

　　当记者问他如何看日前6名退役将军要求拉姆斯菲尔德辞职时，他显得有些为难，最终他说：“谁来当国防部长只能由总统自己决定，而布什总统说了，他对拉姆斯菲尔德的工作表现非常满意，他支持拉姆斯菲尔德留任，这就是结论，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初鲍威尔辞职时，布什总统虽然给了一句“我们这个时代的伟大公仆”这样的赞语，却没有挽留他。拉姆斯菲尔德虽声誉不佳，但总统却一保再保。

　　尽享含饴弄孙之乐

　　鲍威尔夫人现在是美国青年希望联合会主席，与他同在一栋楼里办公。他的儿子原是联邦通信委员会主席，任上热衷于解除管制，进行过大刀阔斧的改革，但这引发国会一些议员的不满，因此在鲍威尔辞职的同时，他也挂冠而去，回到了律师的老本行。大女儿是百老汇的著名演员，不久前还获了大奖，在电视上常能见到她。二女儿是电视制片人。现在鲍威尔有两个孙子。令他高兴的是，不久前二女儿生了个可爱的小丫头，鲍威尔视若掌上明珠。现在他尽享含饴弄孙之乐。尽管如此，他并不与子女们住在一起，而是把家安在了离办公地点不远的弗吉尼亚，离办公室也就15分钟的车程。

　　采访结束时，记者想请他坐在办公桌后拍一张工作照，但鲍威尔却选择了站姿，因而更显出其挺拔身材与威武气概。尽管已年近七旬，从部队退役也10年有余，但鲍威尔仍不失其军人气质，真乃一虎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