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废墟上找到儿子的那一刻

　　采访对象：吴敏，77岁，时为山西医学院（现山西医科大学）教务处处长

　　愿望：希望能和当年曾与儿子共患难的灾民重聚

　　◆应邀唐山度假

　　1976年7月，吴敏两个上小学的儿子放了暑假，孩子的大姨家在唐山，发来电报邀请孩子们过去小住。7月27日，吴敏拜托一位去天津进修的朋友带孩子们乘上了去唐山的火车。当天下午4时，孩子们到达唐山。

　　7月28日清晨，吴敏起床后打开收音机收听早间新闻。第一条消息就是关于唐山大地震的报道：“今天凌晨，河北省唐山市发生7.8级地震，房屋倒塌，伤亡重大……”

　　唐山大地震了！吴敏如遭晴天霹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老伴儿得知消息后，顿时泪如雨下，高声呼唤儿子的名字。“我要去救孩子！”吴敏不顾一切冲出去，立即赶到汽车站，被告知“去唐山的路断了，车不通了”。他又去火车站，售票员说：“去唐山的铁路断了，不卖票。”

　　这可怎么办？他又给孩子大姨所在的医院打电话，电话接不通。他又奔到邮局拍电报，电报拍不出去。28日整整一天，吴敏心急如焚：“唐山去不了，儿子生死不明，如果儿子不在了，我……”至今回想起来，吴敏依然老泪纵横。

　　◆急赴灾区寻子

　　29日，吴敏辗转得到消息：省卫生厅将从各医院抽调人员组织医疗队去唐山。他找到山医大二院的领导说明情况后，当天晚上便随医疗队员乘上了去北京的火车。30日早晨到达北京，换乘汽车向唐山进发。可唐山周围的路都被震成了“裂口子的搓板”，短短几十公里的路走了一天一夜，直到31日凌晨，汽车才靠近唐山市郊的丰南镇。

　　此时，唐山市内的道路还没有完全清理出来，仅有的几个可以进城的路口塞满了全国各地前来支援唐山的物资运送车辆。吴敏乘坐的车辆一点一点往前挪，挪了一天一夜，8月1日，吴敏才进到唐山市区。

　　◆儿子毫发无损

　　下了车，面对眼前的一片废墟，只来过几次唐山的吴敏根本找不到去孩子大姨家的路。他一路走，一路打听。两个小时后，按照幸存者的指点，他来到一片废墟前。地震前，这里是孩子大姨的居住区，此时只剩下一片瓦砾。他绝望地站在原地，喊了一声大儿子的小名。“爸爸，我在这儿！”一个穿着小背心，满脸污垢的男孩出现在他面前。吴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把把儿子揽在怀里，失声痛哭。

　　原来，孩子大姨家的二儿子是矿工，地震当晚，他凌晨两点下班时，地光频闪，地声隆隆，空气燥热不堪，四周狗吠声声。那时，关于地震的传言一直在唐山地区流传着。他预感地震要来，回家洗漱完毕后一直没睡。地震一来，他先逃了出去。随后，陆续把家里人都救了出来，吴敏的两个儿子也毫发无伤。

　　◆灾民亲如一家

　　灾后的一段日子里，就近的灾民亲如一家人。大家从废墟里翻找出炊具，米面，用砖垒一个灶台，一起做饭，实施自救。最发愁的是吃水问题，水管断裂，很多水井泛上来的都是黑水。他们只能把水沟里的雨水打上来，沉淀一下，煮饭吃。吴敏的两个儿子很乖，颇受大家照顾。

　　晚上，灾民住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那一夜，吴敏紧紧搂着两个儿子，这时的他才感到“心里很踏实”。儿子入睡后，天气很热，蚊子也多，他久久不能入睡，起身走出帐篷外。天上没有月亮，星星还在闪烁，灾后的唐山已经看不到高层建筑，目力所及只有废墟。由于断电，星星点点的蜡烛亮着，远处传来幸存者的哭泣声，这声音让吴敏心里发酸。

　　次日，吴敏搭了一辆军车，带两个儿子踏上了回山西的路。如今，大儿子当上了医生，二儿子在北京一所高校里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