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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随着2006年中高招录取工作的开始，各种招生代理中介机构相继出现，“高薪诚聘专兼职招生人员”“聘县市招生老师”的广告满眼皆是。现在中高招生源稀少吗？高校很难招到学生吗？或者里面藏着什么秘密……自6月下旬开始，《郑州晚报》独家责任记者应聘成为北京一家高校的招生代理人，从而见证了种种招生黑幕，之后记者从郑州——焦作——北京——廊坊对北京这家高校调查发现，该校其实位于河北省廊坊境内，招生简章上“规模宏大”的该高校其实只有一栋教学楼，在记者与该校代理达成的协议书上显示，为该校拉一个新生最高可吃回扣1200元钱。 据《人民日报》援引教育部人士声音认为，我国目前除了普通高等教育之外，还有成人高等教育、远程网络教育、自学考试等多种形式的高等教育。一些不法分子故意混淆各种高等教育的区别，声称只要肯花钱，就能上大学，甚至可以上名牌大学等，考生拿着从他们手中买到的录取通知书入学后才发现上当。
500元回扣班主任分200元
6月23日，王芳放假了，17岁的她来自河南中牟一家职业技术学院，她拒绝了去姐姐单位打暑期工，称要忙着给学校招生，“招一个学生学校给我300元钱回扣，俺一个同学一个假期招新生，都挣了一辆小轿车呢。”
7月3日，巩义市两河口大街上，王芳拿着学校给的招生信件赶去一个毕业生家。在王芳手里的招生信件和录取通知书中，已经填好了一些当地2006年毕业学生的名字和家庭地址。“在这些学生毕业前，学校就让我们来收集资料了，我抄了好多地址呢。”
“你上我们学校吧，我们学校环境优美，规模宏大，师资力量雄厚，教学质量好……”一口气，从王芳的嘴里溜出来一大堆事先背熟的“招生简章”内容。
“家里今年没那么多钱交学费咋办？”听了王芳的话，初中毕业生张强的妈妈有点动心。
“可以先交一半钱，等下学期一起交，实在没有只要毕业前把钱交完就行了，每个月只需要100多元生活费。”王芳想也不想地说。
“学校分配工作吗？”
“都是大城市里的大企业呢。”指着该校印制精美的招生简章，王芳继续介绍，“2006届近4000名毕业生去年年底就被用人单位抢聘一空。”
按照事先想好的路线图，王芳一天内拜访了3个毕业生的家庭，并送上之前填好的录取通知书。
“放假前班主任告诉我们，在招生时要发扬‘三千精神’，哪怕自己花费千言万语，跑了千山万水，也要千方百计地让学生来我们学校上学，打动他们来学校参观。”
就是靠着“三千精神”，王芳去年成功地招进一名学生，这个学生是她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为此，她得到了招生回扣300元，只是对于这300元钱的去向，王芳一直耿耿于怀。“本来招一名新生应该是500元钱奖金，其中200元归班主任。我这300元钱，班主任说是200元钱充到这学期的学费中了，最后她只给我发了100元。”
招生任务和毕业证挂钩
“王芳招生可用劲呢，天天跑到村里村外的学生家里讲，招一个学生可不容易。”对于王芳招生的努力程度，王芳的母亲评价很高，但是对于王芳的学校，王妈妈却不认可，“当初王芳也是被学校的一位老师推荐来的，可她上了两年电子技术专业，连俺家的收音机哪坏了都看不出来。”
据王芳妈妈介绍，王芳今年暑假过后就该实习了。说是实习其实还是学生另外交给学校500~800元安置费后，学校按照费用高低，或者通过给劳务中介公司，或者直接和一些企业联系给学生找不同的工作。实习这一年虽然学生不在学校了，学校照样还收学费，像王芳还得再交3000多元钱才能拿到毕业证。
不过，王芳私下里却很自信，招10个学生就能交够这笔学费。“我们班主任刚来学校两年，就通过招生挣钱买了手提电脑，换了五六部手机。还有的老师靠招生都买了小轿车了。”
能有这样高的招生热情，王芳说自己其实是有苦衷的。因为她的班主任曾说过，能否顺利拿到毕业证，能否通过中介公司分个好工作，都将与招生任务的完成与否挂钩。如果不招生，或者招生很少，可能被拉到“方便面厂和饼干厂去干活”，甚至发毕业证时“被班主任老师或系里的科长刁难，故意不给你签字，敲诈你给她送点钱再发毕业证”。
招生有五大招数
在学校举行的持续不断的动员会上，王芳还学会了很多招生的招数。
招数一：传销式觅生源
因为新生不知道招一个学生300元钱的事，并且他们都愿意上学时有个伴儿，所以假如你招的这个学生报名了，你就用小恩小惠让他带你去见其他同学。如果这些人还有报名的，就再利用新人去见更多的同学、朋友。
“这样金字塔式的招生方式简直和传销没什么两样，收来的钱大部分被招生老师和招生学生拿了。”对此招生办法，一位高校教授发出如此感叹。
招数二：夸大学校优势
在该校的招生简章上有一项“郑重承诺”：“我校保证安排工作，入学便签订安置协议，并跟踪服务3年，凡经我校安排的毕业生，年收入低于1万元的，学校将重新安置工作。”这一项是最具吸引力的。
对于学校给学生找工作要缴安置费的事，事先也不能告诉这些新生，学校里曾发生的不好的事情一概不提。
招数三：鼓动来校参观
家长和学生都很看重学校设施和校园环境，学校的教学楼只要建得漂亮，来参观时就会有个好印象。所以，只要学生有意向报名，就尽可能地让他们到学校参观，加深他们来上学的决心。如果是外地的学生，来参观时就尽量让他们现场报名，此时让招生老师再次游说他们，让他们尽快缴费，这样就更有把握了。招数四：毕业证含糊其辞
对于学生和家长都关心的毕业证问题，尽量说得模糊点，尤其是在“国家承认”这4个字上玩玄虚。因为不管是民办学校还是公办学校，毕业证都是国家承认的。另外一些学校会让学生考一些技术资格证，这些资格证书也是被国家承认的。
“学生就业时，资格证确实是全国通用的，但这类学校的毕业证能否被用人单位承认，也就是能否被‘社会承认’呢？”王芳的父母提出了这样的忧虑。招数五：及时推卸责任
假如有的学生来校后，感觉不如招生人员说的那样好，或者觉得距离学校承诺有差距。可以这样对他说：“我没逼你非上这个学校不可，是你自己愿意来，我只是给你推荐了这个学校，你自己没有选择好还能埋怨谁。”对于这类推卸责任的话，王芳解释道：“这个最好对付，就看你咋说了，你看我说的不都是事实吗？”
招一个新生回扣1200元
6月27日，天气热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郑州市体育馆人才交流市场上拥挤着大批找工作和来招聘的人。这其中，几个聘招生业务代理的启事格外显眼：“各县市招生代理年薪10万”“郑州各高校招生代理，月薪3000元”“有招生经验及教育资源者优先，在职教师、大学生优先”。
6月27日上午，记者抄下了几家招聘招生代理的联系电话后，开始应聘。
当日17时，郑州市花园路郑花大厦2号楼505房间，记者以应聘北京某商务学院驻河南焦作招生代理人的身份，走进了房间，一堆堆各类高校的招生宣传册堆放在桌子和地上。
两张简陋的办公桌后，一名操河南口音的年轻男性坐在那里正指导两个前来应聘的大学生填简历表。他自称叫张辉，是北京一家商务学院驻河南招生总代理，做招生已经有些年头了。
听到记者对中专招生市场比较了解，并且一年能招数百名学生的诱人业绩，张辉动心了，介绍说：“我们分地市级代理、县级代理和一般代理，一般在校大学生来应聘时，招一个给他们提700元。你应聘的是地市级代理，招100人一个学生最高可以给1200元钱。回扣不给现金，等学生到校缴费后，会马上把钱打到你的账上。”
签协议时，张辉一时兴起，拿出一张代理协议说，这个是××大学的一位老师签的。他来签的那一天还带了30多个学生，都是跟他一起做招生代理的。
干得好一个假期能挣几万元
6月29日上午，在位于郑州北郊的常寨民房5楼，记者又应聘了一家名为“珠海工大专修学院”河南招生处。
协议书写着招生代理的回扣金额：招收50人以下，每人1500元；50～100人，每人1800元；100人以上，每人2000元。
招生处称，学校的学历文凭是国家承认的。
当天下午，按照报纸上的招聘启事，记者又来到位于文化路上的一所学院国际经济贸易系。这里正在招聘各高校学生做招生代理人，据介绍已经招了100多人。
6月30日下午，记者又来到郑花大厦取招生专用公章、胸卡和名片时，碰到两个同样来取资料的大学生，他们自称是中州大学和郑州牧专的。办公室一位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该商务学院在全省已经招了100多个招生代理，不少是郑州部分高校的在校大学生。
中州大学的大二男生介绍自己去年已经招生了，招了20多个学生。“因为是帮忙，只挣了一两千元。”
他还介绍，在郑州几个大学中，他认识很多人放假时都搞招生，“做得好的一假期可以挣几万块钱。”
记者成了招办负责人
中州大学的男生介绍了自己的招生诀窍：“家长最关心的是文凭能否被国家承认，就业能不能解决。”招生也得有小投资，他已经花了50多元钱，为这个商务学院做了一个两平方米的喷绘宣传画，放在老家的学校门口吸引招生。汲取去年经验，假如学生有意向参观学校时，要让他们带上行李和银行卡。因为很多民办大学的校园都建设得非常漂亮，学生们一看到就可能会喜欢上学校。
离开大厦时，记者拿到了一枚招生专用章和一张胸卡。张辉在电话里说，咱们以后会长期合作的，名片你自己印吧。从这一刻起，记者成了北京某商务学院驻河南焦作招生办负责人。
代理人称统招生也可办成
7月2日，拿着这家商务学院的招生简章，记者在一家喷绘店做了一个两平方米的招生喷绘，准备奔赴焦作招生。
在此之前，记者找到张辉，仔细问了该商务学院的情况，他介绍：该学院是北京的学校，规模宏大，有好几个教学楼，并配套有图书馆、体育中心、餐厅等设施。学校是北京教委评估合格高校、中国最大中外合作高校、中国十大优秀民办高校。设有十大院系，80多个专业，与英国、美国、新西兰等20多个国家80多个地区有合作办学关系。学习期满、成绩合格后可获国家承认的大学本科或专科毕业证书。
他在介绍间隙，接了一个电话：“只要给一定的费用，学生分数不够也能走，是统招的，这样的学校有北京××航天大学、北京××大学，南京××学院，都很好走……”
挂了电话，对记者充分信任的张辉将房门关上，神秘地拿出一张打印纸，“做统招生才赚钱呢，这张纸上的学校都能做，做一笔就能赚上几万元。”
在这张纸上列着中南×大学、西安××大学、长沙×大学、西安××学院、武汉××学院、西安××科技学院，华中××大学分院，河南省××学院等十几所大学。其中不少大学都分数不限。
面对记者的疑虑，张辉一再保证，认识实权的朋友，绝对能办成，并且事成后再交钱，此前交几千块钱押金就行。
张辉一再保证下，记者将一名艺术学生的准考证号、成绩单和身份证报给了他，让他跑郑州××学院。当天下午他就回信，可以做，这个学校要价10万元，除下给别人的劳务费，我们两人可以一人分1.5万元。
一个招待所聚集几十家“高校”招生处
7月4日，焦作。
下午4时，背着大包的招生简章和招生喷绘，记者来到了焦作招生办事处的集中地。在青年路、学生路两旁，已经摆放了十几张招生用的桌子，一个个条幅迎风而挂。在这里，记者遇到了来自华北水利学院的一位胡姓大学生，他是为河南某财院一个系招自考生的。
“招一个学生500元钱。在家没事干，我就来招生了。”他说在这里已经待了3天，来咨询的有10多人，但还没有报名的。“我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好的工作，人家咨询时我实话实说，上不上是他自己的事。”
在他的指引下，记者来到焦作市文化招待所，这里聚集着几十家大学的驻焦作招生处，三四十个(块)条幅和展板占据了招待所的两面墙。刚进招待所，记者的手里就被塞了十几张各类学校的招生简章，不少招生人员承诺，上他们学校的学生都可以在学历网上电子注册。
不过，进驻这里的北师大自考招生处的一名学生好心地提醒记者：“无论这个楼里招生的学校承诺得怎么天花乱坠，说他们的毕业证如何管用，说句真话也都是自考、成教类的，想电子注册，除非自己办个网站。”
真假招生信息虚实难辨
7月5日，焦作青年路附近路段一个2006年高等院校联合招生的招生台吸引了记者。在他们发放的宣传单上，列了80多所院校，一本、二本、三本院校、军校地方生、民办高校、专科等分类明确。其中“北京某商务学院”的名字列在18所民办高校的第一位。
招生处的工作人员说这只是个咨询点，如果详细咨询必须到建设路上一个地方。在他们给的名片上，写着“中国招生热线……焦作地区负责人宋喜平”。
7月6日，记者在焦作市建设西路一座楼房下面，见到了一溜排开的桌子，一位40岁左右的男性正在翻看厚厚的报名本。在这里，他承诺只要拿到考生身份证、成绩单、准考证复印件，即使分数不够，拿一些钱也能当上国家统招生。他许诺见到录取通知书后，考生再付钱。他举例说，像南京××学院，五六万元就能搞定，××学院则需要3万元就行。对于一、二本院校，像表上列的云南××大学、天津××大学、北京××大学、西安××大学、河南××大学需要的钱就多一些，8万元左右才能搞定。
事实上，在他所列的这80多所院校中，有一半都是只要交学费就能上的民办、自考、成人类学校，另外就是一些公办大学的二级学院。
在青年路上，还有两家咨询点称能让分数不够的考生成为公办高校计划内招生对象。他们的劳务收费均在数千元到数万元。在他们开列的学校清单上，民办学校和公办院校的自考院系混合在一起，甚至还有部分中专院校也混入其中。让人真假难辨。
7月9日，一连几天的招生咨询结束了，由于非常诚实地告诉前来咨询的考生：“北京某商务学院是民办高校，我没有到学校看过，所以不能确认它的文凭是否被国家承认，不能确认他们学校的师资力量有多好，不能保证招生简章说的内容全部是真的，更不能保证每个学生到校毕业后都能就业……”所以，与其他学校的招生处比较，记者没有招来一个学生。而这时候，在7月4日见的那个华北水利学院的大学生已经为河南某财院招来了一个学生。
北京某商务学院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学校呢？
北上探访北京某商务学院
7月10日，北京。
按照记者所拿的北京某商务学院招生简章的一个地址，找到了位于新外大街的该学院招生处。
在这里，一位女性工作人员说，他们这里只是负责网络教育的一个报名点。学生可以在网上视频听课，不需要跑来上学。这时候，她接了一个电话，说有人给他们汇来钱要办2002年的毕业证。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开玩笑道：“我们学校是2005年成立的，去哪儿搞2002年的毕业证呀。”
据这里的工作人员介绍，北京某商务学院有两个校区，一个在朝阳区东三环，一个在河北廊坊。记者与位于东三环的校区联系时，招生人员介绍说，这个校区只是北京某商务学院的国际本科部，其他全部在廊坊。
7月11日上午，乘坐出租车在东方大学城校区转悠了一大圈也没发现北京商务学院的影子。最后，问了五六个人，记者终于在一座5层楼房前看到了悬挂着该学院的喷绘牌。
“电子注册当然有，不过在学校网站上”
对于远道而来的咨询者，该校招生办人员异常热情，先后来了3个年轻的老师接待，并介绍学校状况。从他们这里得知，该学院仅有这一座教学办公楼，他们的招生简章上显示的图书馆、体育馆、学术报告厅、餐厅都是大学城内40多所大学的共享资源。招生简章第一页有国家领导人视察东方大学城的照片，并不是视察该学院的。
临走时，记者再次问了学校的学历文凭问题。年轻的招办副主任指着柜子里放的该校学生毕业证说：“这是北京市教委承认的学历文凭，上面盖有我们学校的章。”
“你们这个文凭是被国家教育部认可，并统一在学历网上电子注册吗？”
“当然注册了，你打开我们学校的网址，所有学生都在上面电子注册过的。”对于这样的答非所问，记者没有计较。只是在大学城转悠时，几个学生告诉我，这里有好学校也有坏学校，部分学生上一年学就主动选择离开。
离开东方大学城时，记者碰到不少汗流浃背地背着行李来这里咨询的学生和家长，他们无助和茫然的眼神让人看着难受。
7月12日，在郑州又见到了张辉，他打电话告诉记者，得赶紧找几个统招生做一做。见面时他拿出那张列着统招高校名单的纸页说，得赶紧联系一些考生，时间不多了，这钱容易赚些。
张辉还告诉记者，目前已经有20多个人报名上北京某商务学院了，过几天就要上北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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