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恩人电话,李丽霞非常激动。胡中林一家三口争着与李丽霞通电话。几位陕西老乡讲述着在唐山的经历。
编辑感言
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或大起大落的人是不会感恩的。我见过有人敬灶王爷、土地公,却未曾听说有人敬空气和水,而亲历过缺水或空气的人一定会感恩的。 李丽霞、尹铁军夫妇对陕西的老医生胡中林、姚玉珍夫妇的情感大致如此。
缘于30年前的那场灾难,年轻的李丽霞、尹铁军在身心极度疼痛的困境里,遇到了像亲人一样的医师胡中林、姚玉珍夫妇,伤口被治愈了,心灵也得到了平静。按说,这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医患关系,况且医患关系复杂对立的一面是当今一个社会难题,但医生和患者在那个特殊的事件里显示了人性无私伟大的一面,也许这种高尚是大地震带给他们和更多人最有意义的一面。大地震是残酷的,我也仅看到它残暴背后的些许善良。
人性的善良是永恒的,我们感谢李丽霞和尹铁军的执著。
真情故事
本报记者千里连线 唐山地震幸存者终于找到30年前救命恩人
没想到还能听到你们的声音
那声音依然像30年前般温暖
在中断联系24年后,曾在陕西接受救助的唐山地震幸存者李丽霞昨天下午接到了来自西安的电话,与胡中林医生夫妇通话的10多分钟里,李丽霞的声音由激动而变得颤抖,珍藏于内心深处近30年的感激之情在这一刻得到宣泄。
当本报派驻唐山记者将找到胡中林夫妇的消息告诉李丽霞时,已辗转寻找了24年之久的李丽霞立即拖着肢残的身体找出纸笔,将胡中林夫妇的电话认真记录下来。几乎是放下纸笔的同时,桌面上的电话急促地响起,还未恢复平静的李丽霞身体先是惊得向后一倾,而后张开双臂尽全力凑近电话机。当根据来电显示确认是来自西安的电话后,她马上拿起听筒,银铃般的声音随即回响在房间内。在一旁的丈夫尹铁军默默地注视着妻子,表情跟随着妻子的声音起伏变化着,两人的笑容始终洋溢着。
通话中,李丽霞最关心的就是胡中林夫妇的健康,得知曾悉心照顾过她的姚玉珍刚做过手术后,她焦急地询问病因,并叮咛注意恢复。30年前,救治李丽霞的胡中林夫妇仅仅40岁出头,而如今他们已退休在家,孙辈也已成人。李丽霞为胡中林夫妇幸福的晚年生活而感到高兴,希望姚玉珍老人康复后能有机会再见一面,共叙远去的记忆。
放下听筒后,李丽霞还在回味刚才的通话,“没想到还能再听到他们的声音”的感慨油然而出。她告诉记者,与30年前比起来,胡中林夫妇的声音变得没有原来那么清脆了,但依然让她能感到温暖,当年就是这熟悉而温馨的声音,陪伴她度过了在陕西的400个日日夜夜;那声音曾给了她重新燃起生命的勇气。她期待着,能够早日和胡中林夫妇见面。
“我们一直惦记着李丽霞”
“李姐,我是小渝,想起来没有?”当听到李丽霞熟悉的唐山口音,胡中林大夫的女儿激动地问。
电话那头李丽霞兴奋地回答说:“真的是你们啊?我找了你们好久!”
胡中林大夫的老伴姚玉珍含泪说:“我们也找了你好久,看了前天的晚报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胡中林一家三口轮番和李丽霞交谈,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就过去10多分钟。
胡中林、姚玉珍夫妇告诉记者,他们原来是西安市结核病医院大夫,响应毛主席“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号召,1970年到了汉中市人民医院。唐山地震后,他们专门到唐山接回了300多名伤员,截瘫伤员就有50多名,其中有李丽霞和尹铁军。胡中林、姚玉珍夫妇在工作最繁重的截瘫病房工作。虽然没有任何奖金,做一个晚上的手术才有2角钱夜餐费,但他们不讲报酬,一心想着救治伤员,夜以继日地工作。姚玉珍为了让重病号多吃饭,将自家的煤油炉子拿到病房,给患者包饺子、下面条,谁想吃什么就给做什么。
李丽霞当时是一个非常漂亮、开朗的女孩子,无论对谁都特别好,还特别坚强。截瘫患者因不能自己翻身,身上容易长褥疮,非常痛苦,加之远离家乡,许多患者情绪不好,常常闹情绪。但李丽霞非常配合医生的治疗,无论有多痛苦,从来不喊不叫,胡中林、姚玉珍夫妇很喜欢李丽霞。
胡中林的女儿当时在南郑县下乡,因为父母整天在医院忙着救治病人,家里无人,女儿每次回到汉中后就直接到病房。女儿只比李丽霞小两岁,两人很说得来,成了亲密的好朋友,至今女儿还珍藏着当年在医院与李丽霞的合影。
当李丽霞结束在汉中的治疗后,胡中林专门把她送回了唐山,在李丽霞家还住了一晚。李丽霞的父母看到女儿恢复得很好,非常高兴。
此后,李丽霞将胡中林、姚玉珍夫妇当做最知心的人,一直保持书信联系,就个人结婚问题还专门写信征求胡中林、姚玉珍夫妇意见。
1983年胡中林一家回到西安后,他们失去了联系。胡中林一家每次听到有关唐山大地震的报道,都会想起李丽霞,惦记她的生活状况。
当看到本报21日李丽霞的报道后,他们异常兴奋,但他们不想惊动媒体,想直接与李丽霞联系,可查不到李丽霞的电话,不得已才求助本报,经本报两地记者牵线,终于使失去音信24年的他们又取得联系。
胡中林的女儿为了不让李丽霞承担话费,坚持要从家里拨电话。
姚玉珍邀请李丽霞到西安来玩,李丽霞说:“过去就想到汉中看望你们,但我的身体不方便,没有办法。”
姚玉珍说:“我们到唐山去看你。”
李丽霞说:“我很想你们!我等你们来。”
文/图记者吴飞雷县鸿金石实习生张翔
亲历唐山
感恩之旅
———唐山采访札记之五
有关唐山抗震30周年报道活动,有一个突出特征,就是寻访:灾难突降,大多数人虽然生命保下来了,但或残或伤,经过全国人民的倾力施救,许多人还是留下了终身遗憾。
身体残了,但心志不残。灾难中获救的经历让当事人没齿难忘,也因此,许多人的后半生开始了艰难的感恩之旅,尤其临近30年纪念日,当年承担救援的医护人员因退离休而离岗,因单位迁转而无影无踪,有些人已经溘然离世,因此劫后余生的唐山地震幸存者的感恩之旅变得异常艰难。即使如此,许多人感恩的脚步在刚刚脱离险境后第一天就开始启动了,临近晚年,这样的步伐越来越加快。
三十年前的唐山地震发生后,全国十一个省市都接收了唐山的伤员,几十万军人为抢救老百姓出生入死,其间发生的感人故事何止千千万万。大批伤员也被送到陕西,三秦儿女以最大努力最大热忱为伤员们疗伤治病,以比对自己亲人更悉心的护理,使伤员们得到康复。中间发生的让人动容的故事,由于岁月流逝,我们今天无法原原本本地形诸笔墨。但透过众多媒体的众多报道,今天的人们还是真切感受到了。本报报道的李丽霞、尹铁军夫妇,灾后曾经在汉中治病一年半,三十周年之际,为要寻找好医生姚玉珍、胡中林,他们颇费周折,他们从汉中迁到西安,经过本报记者的搜寻,7月23日,终于使唐山的李、尹夫妇得偿所愿,和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了跨越30年时空的对话。
这仅仅是唐山地震幸存者成千上万寻恩感恩故事中的一个。
“这三十年里,我在梦里时时刻刻都想回汉中看看啊。”7月20日,一位已经高位截瘫的刘姓当事人动情地对记者说。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固执地要感恩当年的救命恩人?在感恩的背后,他们的行为还要传递什么样的信息?
感恩首先意味着大恩不忘,其次也意味着对救命恩人的祝福,再次,还有给对方报平安的意思。但在今日,人际关系商品化、庸俗化严重的情况下,感恩行动本身还意味着,对美好人际关系的修复与追求,意味着对明朗人生和光明生活的向往。
大恩难言谢。但每人一生倘有一次感恩之旅,我们的社会将会美好许多。(诺思)
寻访老乡
修铁路 我们留在了唐山
在唐山,随便问个唐山人,铁一局二处在哪儿?对方都会热情相告:在路南,国防道儿。28年前,唐山地震过后不到一年多时间,数千名陕西老乡跟随铁一局二处来到唐山,支援唐山地区的铁路改建,为新唐山的恢复和建设贡献力量。
星夜赶赴唐山执行秘密任务
1978年5月底,正在陕西境内修建西延线等工程的铁一局二处接到通知,放下正在修建的工程,立即开赴唐山,去了做什么,普通职工并不知情。
“二处最早在安康的汉阴,后来在渭南找了块地皮,准备把基地放在渭南。到唐山前,当时有规定,工人不去停发工资,领导不去撤职,党员要停党证,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按当时的说法,都是政治任务。”60岁的王兴荣退休前在二处劳资科工作,提起当年,老人没有怨言,倒多了几分感慨。
姬鹏国,陕西乾县人,已经退休的二处老职工。老姬告诉我们:“我当时在咱陕西蒲城工地上,走的时间是5月初,记得当时麦子都黄了,工程正干得热火朝天,就接到通知,立即准备动身到唐山”。
5月20日左右,二处奔赴唐山的队伍上路了。
陈作民,甘肃兰州人,但他自称是半个陕西人,现如今,他河南籍的老伴就生活在西安,照顾年迈的父母。老陈拉个小凳坐在记者对面说:“整个就是大搬家,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更重要的还有工程机械,吊车、马达、工具啥都带,坐上一列闷罐子车就上路了,一路走走停停,如果某一个站停的时间长些,就做点饭,如果没有时间停,就吃油饼,我们临出发时,一人发了三斤油饼当伙食。”
在路上大约走了10天,到达了唐山果园乡,在一片高粱地里就地宿营,这是打前站的同事提前号定的。“我是管后勤的,当时有六点多,天快黑了,炊事班就赶快搭起一个简易棚子,埋锅烧火,做了到唐山的第一顿饭,吃过饭,把装东西的箱子一并,就这样睡觉。”老姬这样说起他们到唐山的第一天。
当时的唐山什么样呢?王兴荣说:“我们当时驻扎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一所像样的房子,老百姓就住在废墟当中,住的房子都是从废墟上拣的砖头垒的,上面搭着油布,勉强能住人。我当时没看到高度超过一米五的房子,我们住的简易房,把木桩子竖起来糊上泥,上面盖着牛毛毡,就这样的房子,也比唐山人住的房子强上好几倍。”这是老陈到唐山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之一。
刚到唐山被误为“劳改队”
姬鹏国问记者:“你知道唐山人是怎么看我们的吗?他们认为我们是劳改犯。为什么这样呢,我们当时住下来以后,驻地用一个铁丝网给围了起来,又坐了10来天的闷罐子车,一个个灰头土脸,不成个模样,又是铁丝网,人家肯定有误会呀,结果有唐山人就进来看,哎,就发现一堆堆的马达,机器,才明白我们是搞工程的。”
安顿下来,二处就打水井,解决生活用水问题,结果周围的群众也来打水,二处的工作人员从没拦阻过。即便是老百姓到驻地工地捡木头烧火,二处也没有拦阻。陈作民记得:“当时有一个孤老婆子,无依无靠,也经常来捡木头碎片,大家很难过,我们就主动给她送过去,帮她收拾房子,能帮的忙就一定会帮。”
刚到唐山,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蚊子和苍蝇。在围绕驻地的铁丝网上,苍蝇锈成了胳膊粗的恐怖长条,在屋内,开关绳上,苍蝇也粘得有指头粗。“没有蚊帐,人根本就没办法睡觉。当时如果做稀饭,里边有苍蝇,没人会有意见,苍蝇实在是太多了。”老陈如是说。老姬所管的后勤就有了一项新的任务:消毒,不停地消毒。
王兴荣清楚地记得:“唐山的冬天还是很冷的,我们住的也是简易房,咋取暖?大家有经验,就是在房子外边生个火炉,然后将烟囱伸到屋里,让粗粗的烟囱在屋子里多拐几个弯再从另一边伸出房子,靠烟囱这个特别的火墙散热取暖的。”
任务:修建京山压煤改线
王兴荣他们出发后才知道,到唐山的任务是修建京山压煤改线工程。当年通过唐山的铁路线是到唐山南站,往北要通过开滦煤矿矿区,为减轻煤区的压力,就把铁路线改道,修成了西站,当时二处的八队、十队在果园乡的常各庄,十一队在任各庄,修建的范围北到丰润区的任各庄,南到丰南,全长40公里。
除了修建铁路,二处电务处、给水队、汽车四、五分队,也都曾投入到新唐山的恢复建设当中去,相处时间越长,二处和地方政府和老百姓的关系越好,他们工程完工后,就无偿地将修建的水井留给地方,支援地方恢复生产。
根,深深地扎在了唐山土地上
京山压煤改线完工后,二处就将家安在了唐山。
从最初的简易房到活动房再到简易家属房,最后到现在所住的五层楼房,二处人在唐山度过了8年时光。1986年,征得河北省和唐山市有关方面的批准,二处开始动工修建201、202号住宅楼。坐在所住的楼房前,王兴荣告诉记者:“当初盖房,对抗震要求非常严格,达不到抗震八级,就不能动工。咱们这房子,框架起来后,楼板都是用粗钢筋并接起来,再用电焊点焊,确实结实。”
现在,二处在唐山有两个大的家属院,总共20多幢楼。听三位老乡介绍说,现在二处在渭南还有家属院,很多在唐山工作的老乡退休后都回去了,但留在唐山的,算上家属,仍然有1000多人,很多人的子女都是在唐山出生、上学、就业、成家。老王和女儿、老姬都是刚从陕西回来,那边有亲人,有一生都摆脱不了的乡情。
文/图记者雷县鸿吴飞发自唐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