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1月 学校像座死城

　　“那个时候，好像已经听不见鸟叫，也看不见花开。那种感觉，整个学校就像是……像是，就像是一座死城！”

　　“所有人好像都成了哑巴，整整10多分钟，没有一丁点声音。”短短的10多分钟，王润霖觉得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老婆、孩子还在那边啊……”黑压压的人群里，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悲嚎打破寂静。“紧接着，哭声一片……”“你根本不知道该安慰谁，所有的人都在哭。”

　　·惊心

　　“整整一个多月，拥有3000多名西南交大（原名：唐山铁道学院）教职工的校园一片死寂，学校沉默得像座死城！”昨（27）日，早已退休在家的西南交大老书记王润霖回忆起当年得知唐山大地震后的情境。

　　那一秒念了千万次“不可能”

　　当时，王润霖一家已随学校大部分教职工从唐山搬迁到峨眉。提起往事，坐在一旁的蔡英忍不住插上一句：“我是早晨8点多，就有同学从北京打来电话：‘唐山地震了！整个城市都成了一片废墟……’”“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即使在心里念叨了一千次、一万次“不可能”，但赶到学校后，蔡英发现学校已经人头涌动，每个人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问的都是同一句话：“唐山是不是真的地震了？！”因为，在唐山，他们还有10%左右的教职工家属都留在唐山，加上假期回家探亲的教师大约近400名。“我们马上拨唐山那边学校留守处的电话，传来的都是静音”。一次次的拨打、一次次的静音，所有人的心，渐渐沉下去……

　　那一刻10分钟竟像一个世纪

　　不久，广播电台播放了唐山发生7.8级地震的消息。“仅剩的一点点希望都成了泡影。”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好像都成了哑巴，整整10多分钟，没有一丁点声音。”短短的10多分钟，王润霖觉得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老婆、孩子还在那边啊……”黑压压的人群里，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悲嚎打破寂静。“紧接着，哭声一片……”“你根本不知道该安慰谁，所有的人都在哭。”提起那一幕，王润霖仍然抑制不住悲痛，眼水一颗颗爬过眼角的皱纹。

　　那一月校园变成一座死城

　　后来，根据统计，西南交大共有380余名教职工及家属在唐山地震中遇难。后来的一个多月里，偌大的学校布满死气沉沉的气氛。“平时，学校里大家见面都会笑着打招呼，聊上几句。在那段时间，大家都低头走路、低头吃饭。”所有人都用沉默来强压痛苦。“平时校园里都有鸟叫声、花园里还有鲜花朵朵。而那个时候，好像已经听不见鸟叫，也看不见花开。那种感觉，整个学校就像是一座死城！”

　　·痛心

　　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了

　　从1978年入川上大学，西南交大徐文生教授至今乡音难改，他是土生土长的唐山人。1976年唐山大地震，那时他22岁，是唐山市东北方向榛子镇中学的老师，7月28日凌晨，姐姐放在床头的手表被陡然垮坍的房屋砸中，指针停留在3时42分。

　　瞬间，凄泣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1976年7月27日晚上非常热，徐家的小四合院刚修建起来，是一家人多少年心血才刚盖起来的结实房子。那晚徐文生从学校很晚回家，和弟弟躺在一个屋里。他躺在床上，不多时，一阵隆隆响声传来，这响声被以为是打雷，但连绵不断，又似飞机盘旋轰鸣的声音，却又很闷。一会儿，一道从未见过的光像闪电一样，却似蓝忽红。这时，上厕所醒来的弟弟，大喊：地震了！几秒钟内冲出屋子往外跑。陡然反应过来的徐文生，翻身就冲出房门，脚板子踏在四合院中间时，他突然被“摔”倒在地上，房子轰然倒塌，那几秒，“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寂静得死一般。”但瞬间，凄泣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徐家人很幸运。房梁檩子垮塌时支成一个架子，母亲恰好在那空间里蹲着，弟弟头顶的水泥板被两边的柱子给顶住了，只是背上擦了很长的血口子，已经出嫁的姐姐也没有出事。

　　扒出第一个死难者，竟是我的学生

　　那日凌晨后，见面后的唐山人问候情况，如果听说只是受伤，便说这已经“很幸运”了。24万人死于这场灾难，徐文生一家逃脱了。

　　但是30年过去了，这场灾难留给徐文生的影响却无从磨灭，他在废墟中寻找呼救的邻居，他的双腿被挂得鲜血淋漓，至今仍然留着疤痕。但当他急匆匆地前去营救，想把他们扒出来，拖出死神手中时，他扒出的第一个死难者，却是他的学生，“这个漂亮的孩子非常聪明。”但是，孩子已经被墙压住了，他躺着的地方就是床所在的位置，估计那时他正在睡梦中，再也没有醒来。

　　天空下着雨，余震不断，哭喊声一片。徐文生和幸存的人不断地搜救，救出的人是死去还是活着，对他们的心来说是极大的考验，当救出的老太太说自己没事时，众人的心放下一大截，又开始救其他的人。但是，徐文生在墙体下摸了一手的血，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等大家抬起墙体时，一位年轻的妈妈弓着身子，抱着3岁的孩子，而她自己的头已经被砸扁了，停止了呼吸。悲痛袭上所有人的心来。

　　·揪心

　　亲人们奇迹般躲过劫难

　　昨（27）日，西南交大校史办公室提供了一份珍贵的《金婚之光》的纪念册，里面记载了西南交大这所百年名校对于唐山大地震的阵痛。

　　以为女儿们走了没想到都活了下来

　　《金婚之光》其实是西南交大为老员工们制作的金婚纪念册，但整个册子却充满了对唐山地震的回忆。许多人在回忆录中提到唐山大地震时，用到了“最难忘”、“太可怕”的字眼，在西南交大教职工的生命中，唐山大地震已经成为永远的记忆和伤痛。

　　西南交大段墉川教授夫妇在回忆录中写道：“在风风雨雨的一生中，最使我难忘的就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了。”段墉川说，当时他在峨眉得知唐山大地震时，几天只能喝一点绿豆汤，其它什么也吃不下，只觉得他一家，瞬间都离他而去。因为他老伴和女儿都在唐山，他痛苦万分，在煎熬中盼望得到一丝消息。

　　后来得知，在北京的老伴本来打算7月27日进唐山，但因为做馅饼误了火车，而地震前女婿带着外孙去了塘沽。地震当晚因风雨交加，女儿有些害怕，就抱着5个月大的孩子到里屋和带孩子的大娘一起睡。老人睡觉轻，一有感觉便大叫起来，女儿连忙抱着孩子和大娘三人爬到地上，遂即翻滚一般摇晃起来。地震停了以后，老小三口居然都奇迹般活了下来。

　　4个子女脱险老人感叹概率小

　　1976年7月29日是西南交大黄安基教授和冯湘秦结婚30周年的纪念日，当时他们正在峨眉新校区，早上正寻思着怎么纪念一下，学校新闻广播中忽传来唐山7月28日发生大地震的消息，并说“损失十分惨重”。

　　当时他们的5个子女除幼子留在峨眉身边外，其余2子2女都还在唐山。他们顿时觉得凶多吉少，心情变得非常沉重。谁知两老的两个女儿竟然奇迹般地7月27日离开唐山到峨眉探亲，唐山大地震时他们正在北京姑姑家，打算第二天坐火车到成都。但是他们依然担心长子和次子。特别是次子，在开滦林西矿井下工作，每天上班时间固定，地震时正好在上班，想必已葬身煤海。而长子也在开滦马家沟矿，生死难料。

　　在忐忑不安中，两老在一个星期后，忽然收到了他们的来电：“仁、仲无伤。”原来井下有水泥衬砌，是最安全的。而长子因为两个妹妹在前一天离唐，决定回家休假，没有在矿上的宿舍休息。在回忆录最后，两老写道：“4个子女均能脱险的概率，我想更难以算出了，在50多年的风雨历程中，印象中最深最难以忘怀的就是此事。”

　　早报记者杨蓉涂诗薇实习生陈亚琴摄影方炜　　

(责任编辑：宛振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