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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驱车中南海报信英雄留遗憾(图)
李玉林果断截下一辆救护车飞车直赴北京汇报灾情 回忆当年常常自责没向首长及时提出派吊车
1976年，唐山大地震，一代人刻骨铭心。
30年时光匆匆，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并不全是痛。比如，北京文物工作者最深的记忆是古建很结实；比如，抢险战士最深的记忆是战友情深；再比如，不少当年住过地震棚的孩子，现在留在记忆中的不是恐惧，而是儿时的快乐……
北京与唐山近在咫尺，当年发生在这里的故事，许多人终生难忘。 但也有许多年轻人不曾听说……
“他不是官员，他指挥了六位副总理；他不是将军，他调动了千军万马。”人们曾这样评价李玉林。
这个评价来源于30年前那次重大的人类灾难——唐山地震。仿佛是冥冥中注定要由李玉林来完成这桩历史使命：当时地震发生后，他以开滦煤矿唐山矿工会副主席的身份，动用了矿里一辆未被毁坏的救护车，准确判断、选择了路线，飞车直赴北京汇报灾情。
近日，在唐山市一栋只有二层的居民楼里，72岁的李玉林向本报记者回忆了当时赴京汇报灾情的情景。
回忆往昔
两个衣橱下捡条命
1976年7月28日凌晨3时42分，唐山。地光闪过，大地颤动，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声音。
李玉林被爱人孟庆芬拍打肚子后，睁开了眼，这一幕永远定格在他脑海里：透过绿色窗帘，开始看见红光，很快变亮，最后窗帘从绿色变成了白色。
大地已经抖动起来，李玉林和爱人立刻被掀下了坑。
“整个城市都发出同一种声音：哗——哗！”李玉林回忆说，震动把他从地上颠起，又落下，整个房子瞬间被解体。而救下李玉林夫妻及其中一个儿子性命的是两个粗大的衣橱：它们抵挡了坍塌的墙体。
李玉林说，这过程大约持续了10秒，这10秒，就把整个城市从人间送进了地狱，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抹去了。
矿区西门截下救护车
地震以后，李玉林从废墟中爬出来，他第一个念头是往矿区跑。
“当时我是开滦煤矿唐山矿的工会副主席，知道当晚井下有１万多名工人，这么多工人我必须要去看！”李玉林跑到矿里一看，却傻眼了：基本上所有的建筑都塌了，水电也全停了，甚至连救命的声音都没有。
当过兵的他非常清醒地认识到，发生这样的灾难必须让党中央知道，只有党中央和毛主席才能调动军队进行大规模救灾。
李玉林发疯一样地在街上跑，想要找到一部电话。但整个城市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房屋，没有声音，更找不到电话。
一辆具有历史意义的救护车出现了：李玉林跑到煤矿西门口，碰到崔志亮开着一辆红色的救护车从风井赶来。李玉林异常清醒地对崔志亮说：“这辆车谁也不能动，你得听我的！”他想开车去找电话。
从矿里出来，武装部干事曹国成也赶上来，另一矿友袁庆武也上车参与行动。
正确选择绕韩城路线
因为找不到电话，李玉林意识到应该一直朝北京的方向行车，这样才有机会最快把消息传到北京。
当时去北京有三条路可选，南线走芦台、天津到北京，要经过几条大河；北线有两条路，一条是唐山经丰润、玉田；另一条是唐山经韩城到玉田。这两条线都要通过还乡河水泥大桥，如果桥坏了就无法前进。
李玉林分析到了很关键的一点：唐山经韩城到玉田的路可以不经过还乡河水泥大桥，而可以绕行经过一个木桥。水泥桥和铁桥容易在地震中受损，而木桥韧性好，不容易被损坏。
事实证明他的分析非常正确，还乡河水泥大桥果然过不去，但那座木桥主体完好，车辆顺利通过了。
忍痛闯过了灾区村庄
地震后，不仅唐山市区人员伤亡大，而且郊区也伤亡一片。李玉林他们的车要想迅速通过是个很大的难题。
“快把伤员送唐山！”途中，他们遇到浑身是血的伤员，群众的叫声中还夹杂着小孩子微弱的哭声。“唐山都平了，哪还有什么医院，你们快组织自救吧！”曹国成从车里探出头说。人群没有动，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盯着面前红色的救护车。
因为他是开滦煤矿唐山矿的工会副主席，而矿工中有80%来自郊区的农村，他们大部分都认识李玉林。
“这是送信的车！时间比什么都宝贵，上级早知道一分钟就可以多活不少人！”李玉林狠起心说。在一些熟人出面解释下，村民们通情达理地挪开了路面的伤员。
到通县后放弃打电话
当李玉林高兴地看到路边有一部电话时，他们才知道，救护车已经到了北京的通县（今通州区）。
正当他们想给中央打电话时，一个厂里看门的老人说：“有等电话的功夫车就开到了！”
李玉林他们又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开到北京去！亲自向党中央汇报！”
车继续行驶。因为北京也有很强烈的震感，许多老百姓都披着雨衣（当时北京下了大雨）站在路边，路边还搭起了许多地震棚。拉响了警报器的救护车一直向新华门方向驶去。
国务院接待站外穿衣
救护车到了新华门附近被几个持枪的军人拦住了，又有两位民警跑过来。李玉林下车后解释说，唐山地震了，他们是来报告消息的。
此时，李玉林还穿着三角内裤，满身泥土血迹。民警相信了他们的话，并告诉他们如何去国务院接待站。
到了国务院接待站，李玉林留心看了一眼接待室里的大挂钟，时间是早晨８时零６分，距离唐山大地震还不到４个半小时。当时有工作人员立刻打了电话，后马上要李玉林上车，说去中南海。
上车前，李玉林穿上了借来的衣服和裤子。
中南海见到六位首长
李玉林他们的车一直开进了中南海北门。
到了中南海紫光阁，李玉林一下认出了李先念等六位首长。李玉林进门就喊：“首长啊，唐山全平了！”李先念连忙过来一把抱住他。据李玉林回忆，先后有五位首长过来和他拥抱了，他身上的泥土也弄到了首长衣服上。
李玉林喝了口水后汇报了情况。听了汇报，一位首长对李玉林说：“你掌握第一手灾情，我们就听你的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要赶快派解放军到唐山救灾，不怕多，越多越好！”李玉林说。
“你能不能绘制一张唐山市草图？”另外一位首长说。李玉林很快在现场绘制了一张唐山市区草图。
李玉林后来还向首长提出第二个、第三个请求：“把全国各大矿务局的井下救护队全调往唐山”，“调集全国的医疗队赶往唐山”。
当天10点左右，中央成立了抗震救灾指挥部。举国上下针对唐山的抗震救灾行动立刻开始了。
后来，有人形容，李玉林的举动为中央救灾决策“抢下了一个大白天”。但李玉林却是在地震三天后才知道大儿子及自己的父母被砸死的消息。
今日对话
我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记者：30年过去了，当年的事情给你带来了什么？
李玉林：说实在的，事后政府并没有给过我任何物质方面的奖励；至于荣誉方面，开滦煤矿委员会给我发了一张荣誉证书，授予“英雄”称号，我一直把它挂在墙上。除此之外，我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三个儿子有一个在矿里工作，其他两个都是自谋职业，收入比较低。
记者：想到过找有关部门给一些待遇吗？
李玉林：当时左手的小拇指被砸断了，因为接连几天救灾没有去管，现在就一直折过来。曾经找有关部门问过算不算工伤，但对方说要有当年的病历才能鉴定算不算工伤，我去哪儿找病历啊？至于其他方面的待遇也没有多想，过日子嘛，有口饭吃就可以了。
记者：那有没有领导来看望过你？
李玉林：最近市政府来了一个人通知我参加今年的抗震30周年纪念大会，之前，和政府部门接触很少。不过，来采访我的记者很多，30年来至少有1000名记者采访过我，到各地作报告的场次有987场了。
回想当年我常常自责
记者：回想当年的事情，算不算做了一件很圆满的事情？因为你的举动，中央更及时地安排救人了。
李玉林：其实有一点常常让我自责，当时见到首长时我要是能及时提出派出吊车的想法就好了，如果那样做就可以救下更多的人。直到当年的8月2日，从一个废墟的缝里看到一排尸体时我才突然想起来，但已经晚了，因为被困人员过不了几天就会死亡很大部分。
另外一件自责的事情是地震发生前的晚上和矿里的党委书记吵起来，几个小时他就离开了。地震前的傍晚书记约我谈话，一直谈到凌晨才分手，他批评我说话太直不分场合，我强调自己是“黑白分明”，结果分手时双方不愉快。事实上，正是因为他找我谈话，我才回家里住，否则就住在矿里床上，震后那张床被砸得粉碎。
记者：你对自己已经度过的日子怎么看？
李玉林：算是有点内容吧，不是苍白无力的。我写了一本自传，包括自己60年所经历的事情，其中很大部分是地震当年的故事。这本书在香港一家出版社出版，7月28日之前就会印出来。
记者：当时一同去北京的几个同伴怎么样了？
李玉林：崔志亮今年已经58岁了，曹国成73岁，而袁庆武已经离开人世了。我和其他两人在一次做节目时碰过面，一聊大家都泪流满面，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文并摄/记者廖洪武 (责任编辑：王永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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