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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6日，怀柔某工厂。一辆停在厂房内的汽车被大火严重烧损，火焰烧灼最严重的部位在油箱周围。离此不远，一具焦黑的尸体呈痛苦挣扎状倒在车旁。在经过详细勘察，拿到了油箱底部一小段残存橡胶导管和一根烧焦的木棍后，全国火灾原因调查专家组成员、北京消防局防火监督部高级工程师李建林描绘出当时的场面:死者提着油桶，拧开叉车的油箱。为了知道油箱里还有多少油，他把测油高的木棍拿出来看了一眼。可厂房里光线太暗，他下意识地打火想看清楚些，没想到周围空气中的汽油浓度很高，突然发生了爆燃。死者浑身着火，奔跑几步后倒在厂房门口。
“查清火灾原因，就要有人为此承担责任。我们做的工作可能会直接影响一些人的后半生。做一个‘火灾原因不明’的结论很容易，谁也不得罪，但是我们就没法保证最大多数人的利益。”说这番话的李建林，从事消防工作30年，足迹遍及全国。在北京，远的如隆福寺商场大火、东方化工厂大火，近的如京民大厦火灾、蓝极速网吧火灾，几乎所有引起全社会关注的恶性火灾事故的调查工作中都曾出现他的身影。
蓝极速网吧大火楼梯扶手跳跃式灼痕揪出纵火元凶
2002年6月16日凌晨3时许，雷雨交加中，李建林推开海淀区蓝极速网吧被大火烧炙过的大门。面前的一切让这个见识过无数惨烈现场和无数死亡的汉子也为之心碎:大厅中，十多具尸体拥挤在窗口附近，保持着逃生时的状态。衣服已全被烧光，有的下半身已经烧化，而双臂还向前直直伸出，似乎还在挣扎翻滚，试图从那个不可能的出口逃出去。在其他房间，零散又发现大约10具尸体，每一具都惨不忍睹。
根据多年的经验，火场中尸体后背朝向的方向通常是火灾初起的部位。仔细观察了尸体的形态，沿着他们后背的方向做一个连线，李建林猛回过头，盯住了自己刚刚走过的大门:“应该就是这儿。”网吧起火，最先让人怀疑的是电器、电路起火，而且这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赶上雷阵雨，也存在雷击的可能。几个小时后，所有这些可能全被排除。在大门附近，李建林和他的同事们找到一段被烧烤过的木制楼梯扶手，与一般烧灼痕迹不同，扶手的一段已经炭化，而紧邻部位却连漆皮也没损坏。越过这一段完好部位，更远端则又是黑漆漆一团。
“火苗明显是跳跃式向前烧的。什么能造成火苗的跳跃？汽油！”李建林解释说，汽油挥发后与空气结合，达到一定浓度，遇明火发生“轰燃”，火苗会突然如三级跳一样跳跃着喷向远处。既然火场内有了汽油，就很可能是人为纵火。11个小时之后，检验结果确证是汽油无疑。根据这一思路，警方从附近加油站获得线索，在案发72小时后将凶手抓获。
东方化工厂大火
储油罐突折断滚出火海扑向百米外勘察员
与一般人想象中“调查火灾原因要等火熄之后”截然相反，在李建林出现的地方，往往大火着得正旺。“只有尽可能早地赶到火场，观察火的颜色、高度、发展趋势，调查火因才更准确。”
“在北京住了10年以上的，没人不知道1997年6月的东方化工厂大火，那场火连烧了好几天。为了尽快弄清原因，我们必须得直接进入火场，当时都做好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准备。”回想起当年的场面，李建林说，调查组的名字本来叫做“火灾事故调查先遣组”，但组里的人都自称“敢死队”。
最危险的场面发生在油罐区。调查组刚一踏入火场，百余米外一个大型常压储油罐在长时间高温炙烤下逐渐变形，突然拦腰折断，里面的油瞬间涌出，形成一片火海，向着调查组的方向蔓延过来。“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火海离我们也就100米。”大惊之下，调查组成员们转身撒腿就跑。“要是发现得再晚一点，今天我也不能在这儿和你说话了。”李建林笑言。
京民大厦火灾
面对责任人感情复杂
2005年12月，辽宁省辽源市医院，突然而至的大火中，一些无法行走的重症病人被活活烧死在床上。当李建林走进火场，看到一些床位上仅剩的几根人骨，对引发火灾者的怒火瞬间直冲脑门。李建林说:“这么多年了，各种各样的火灾责任人我都见过。面对他们，愤怒、憎恨的时候很多，如果不是他们的疏忽懈怠，很多人不会死得如此悲惨。”
除了愤恨，一些火灾责任人同时也让人惋惜。在京城轰动一时的京民大厦火灾中，经过李建林和同事们的勘察，确定是由于施工队涂刷防水材料、并同时进行电焊、火花引燃防水材料而导致的。据事后现场工人交代，下面的工人违规涂刷防水层后，楼上的工人又严重违规野蛮操作，立即开始焊接工作。由于两拨工人分属不同的施工队，楼下的要求楼上的停止焊接，得到的回答是:“我做不了主，你找我们领导说去。”就在这扯皮的一瞬间，火花落下，10条生命瞬间消逝。
在追究大厦经理时，大家仍然叹息不已。“当时大厦的女经理口碑非常好，一辈子兢兢业业，马上就退休了，结果赶上了这种事。宣布责任时，她忍着泪的一句‘怎么处理我都不为过’让所有人唏嘘不已。从法律上，她必须承担责任，可从感情上，我们全都为她惋惜。”在李建林20多年的火灾调查工作中，这类责任者并不在少数。他说，防火工作容不得半点疏忽。
30个中秋除夕
全在岗位上
从1976年开始，李建林的30个中秋和30个除夕全是在岗位上度过的，家人没能享受一次团圆的节日。危险遇到了不计其数。而李建林说，自己越干越觉得离不开这一行。“我的生活乐趣和意义大概也就在于此。”李建林对记者说，他的工作决不是查清了火灾原因就结束了，更大的任务在于承担起“提示社会预防火灾”的责任。“我的最终目的是要把火灾内部的各个因素全都揭示出来，要让全社会都清楚地意识到防火工作的重要性，让每个单位的防火责任人都知道如何避免同类火灾。”李建林说。 本报记者安然J0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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